林香茗漠然地看着对方――市公安局刑侦总队一处副处长杜建平,感觉有点陌生。
“看来,您不屑于和我说话?这是当然,您是用英文说话的,听不懂我这满口的土话,啧啧啧,对不起对不起!”杜建平冷笑着,大步离开了局长办公室的外间。
刑警这工作,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也是刀口上舔血的活儿,成天跟各种亡命徒打交道,生死一线,脾气都不好,案子“梗阻”了,烦躁时吵嘴打架是常事,但案子破了,流着热泪碰一杯,第二天还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像眼下这样,当面讽刺挖苦,是非常罕见的事情。各个分局的头儿――以及周秘书都目瞪口呆地看完这一幕,有些人的脸上流露出幸灾乐祸的诡异之笑。
那个女孩不停地流着泪水……林香茗满脑子现在都是这个,慢慢地走进了里间。
市公安局局长许瑞龙正在批阅一份由公安部转来的文件,头也不抬:“小林?”
“是!”林香茗敬了个礼。
“真的有那么严重吗?”许瑞龙放下笔,抬起头问,脸上挂着一丝略带烦躁的疲惫。
今年59岁、却已经满头白发的许瑞龙,大概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警龄比年龄还要大的人。他出生于1948年,民国时的警察,吃空额是习以为常的事,比如实有80人,上报100人,那“虚拟”的20人的薪水自然就被主管侵吞。许瑞龙的父亲――当时被称为京津第一名捕的许天祥时任侦缉队总队长,也不能免俗,在儿子没有出生前,就把他的名字填在了警员花名册上……
“在现场,我们除了解救受害人以外,还发现了一根骨头,初步推断,应该是人的大腿骨,也就是说,罪犯在绑架、凌虐受害人之前,已经先杀害了一人,但由于缺少其他的残肢,失踪人口调查科表示一时还很难确认死者究竟是谁。”林香茗出言十分谨慎,“从遗留在现场的火柴盒看,罪犯很可能还在酝酿着新的犯罪行为……”
“火柴盒?”许瑞龙困惑地嘟囔了一句,从椅子上站起,慢慢地踱到窗边,凝望着城市夜晚的灯火。
作为市公安局局长,每天,他要处理大量的公务,不可能关注每一起命案,但林香茗不一样,哪怕他在早市抓住了一个拎包的贼,许瑞龙也必定要亲自过问,个中原因,刚才杜建平和自己争执时,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你不就是想在刑侦总队外,另起一个山头吗?”
另起一个山头,对,必须另起一个山头!许瑞龙对此态度坚决。他自己就是从刑侦岗位上一点点爬上来的,对中国警察普遍采取的命案侦破方式,他太了解了,已经进入21世纪了,依然是摸排、指纹足迹、车轮战审讯……在被任命为局长之后,他到英国、日本和美国这三个集中了世界最顶级的刑侦专家的国家访问时,一次次感受到巨大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