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旖旎上前,纤指揉揉他蹙起眉心。「不要皱不要皱啦!」明知道她最没办法看到他闷闷不乐的样子。
「那是她的情劫啊,我能怎样?」双臂往他腰上搂去,她赖在怀里讨怜。「你知道的,既然是自己缠上去的,当然只有自己能解,天地神佛都没有用。」
「但──」她的死劫真是来自那只形影不离的男鬼吗?他没有近身接触,无法确认,但是那只鬼……魂体纯净,感觉不到一丝怨气呀。
「妳真的没办法帮她吗?」明知是天命,他还是学不会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在他眼前消逝。
如果过不了这个劫,他知道,那女人真的会死。
「可以呀。」只有面对这个人,答案才会给得超干脆。
「怎──唔!」
凑上来的唇,打断他的话。
凤遥挣扎着,硬是由挑惹缠嬉的柔唇移开,连带拉出直往他衣服里头钻去的小手。「现在是大白天……」谁来把这个荒淫无度的女人抓走,好好教导一下礼义廉耻、四维八德?!
「这是有求于人该有的态度吗?」她挑眉。
「……」他真的还是主子吗?
凤遥看了看天花板,努力克服心理障碍,不让自己觉得这样的条件交换好像卖身男妓……
「要不要?赶快决定喔!」求欢遭拒的女人显然相当没耐性。
「……」他默默地松手。
不过就卖身嘛,是不是?是不是?!唉──
那个姓孙的房东说,是情债。
华承妍不确定该不该相信她。
搬来绮情街一个礼拜,脚上的石膏也拆了,但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不知道前面还会有什么等着她,每一天,出门前她都很害怕,不晓得回不回得来,闭上眼时更害怕,怕再也睁不开。
那只男鬼还在,她感觉得到,只是没再无预警地吓她罴了。
夜里,她盯着自己右手的无名指,怎么也看不出来所以然来。
这里真的缠着一条属于人间情誓的红线吗?
她这一生活到目前为止,感情世界并不复杂,一只手就算得完。
第一次,是大学时纯纯的校园恋,毕业之后学长出国深造,自然而然便断了。
第二次,是她找第一份工作时,对她多有照顾的前辈,后来发现对方劈腿,也分了。
第三次,就是现在的未婚夫刘致嘉。
而这三个人,目前都还好好地活在世上,与前两个也没有那么至死纠缠的感情誓约,分得很清楚也很理智,两不相欠,第三个更是稳定交往中,一路走来平淡顺遂,没什么大风大浪,他们连婚期都选定了。
她不是很想相信女房东的话,可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确实是从她订下婚期后开始发生,若说是情债,这只男鬼抵死不让她嫁,恨她的背信辜负而索命报复,似乎就说得通了。
那么,究竟还有谁,是在这三段恋情之外,被她遗漏了的?
那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耳边断断续续听见物体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以及孩童的稚嫩笑语,隐隐约约……
「妍妍,快一点……」
「妍妍,不要哭……」
「妍妍,牵好我的手……」
人潮太汹涌,那双小小的手扣不牢,眼看就要被冲散了,她慌急得想抓牢什么,由梦中惊过来,抓了一掌的空虚。
她按着胸口喘息,闷闷的,说不上来为什么。
似乎有些什么,由泛黄陈旧的记忆深处被勾动,却太模糊,看不清,抓不牢,懊恼不已。
苦思许久,一无所获,她只得起身梳洗,准备上班。
生活总是要过下去的,一介小小会计,没有迟到旷职的本钱。
打开家中大门,正要跨出去,滚至脚边的物体令她硬生生收住步履,低头拾起那颗圆滚滚的透明球状物。
是弹珠。
好久没看到了,随着时代的变迁,孩子的玩具一个比一个新奇、昂贵,这种不起眼的小童玩几乎要绝迹了。
她抬眼望去,真看不出她的女房东如此童心未泯,还蹲在地上打弹珠,两颗弹珠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是这个声音,害她作了一夜凌乱脱序的梦。
「打中了喔,你要不要去算算看你总共欠我几个吻?」
地上,写了满满的「正」字。
「妳耍阴招吧?」很难不这么怀疑啊,哪来的神弹手,百发百中也就算了,他还怎么打怎么不中,这个就极其诡异了。
「凤遥,我不知道你是这么输不起的人耶!」
「……」
这对爱情鸟,这种闺房情趣,麻烦你们关起门来再讨论好吗?
她很窘地假装没听到,由他们身边走过,去到公司才发现自己手中一直握着那颗弹珠,忘记还他们了。
她顺手放进上衣口袋,看见桌上堆放一些零食,还有糖果,问了邻座的同事,说是有些同仁离职了,茶水间搁放的零食也没清空,刚刚整理了一下,就将堆放太久还没过期的食物清出来,平均分送给大家。
她无意识把玩桌上的糖果纸。
是乖乖软糖,好久没吃了。
今天是怎么回事?大家约好走怀旧风吗?
忽地,一道模糊的影像自脑海闪过。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也是这样,会用乖乖软糖哄她,去哪里都会等她,玩扮家家酒时,她很固执地只当他的新娘,否则就会耍赖不玩,感情很好很好。
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
是他吗?那个与她同一年出生的邻家男孩?
她小时候,总是嚷着要嫁给他。
如果她曾经给过谁承诺,又被她彻彻底底遗忘的,似乎……也只剩这个了。
可那只是童年戏言啊,怎么可以当真?就算、就算他们真的曾经很好。
她忍不住要想,是不是就因为他们感情太好,他舍不得她嫁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