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郑明,我说你能不能动一动”
“动啥”
“你先帮我和面,咱俩的午饭还没准备,到晚上孩子回来了也得吃饭,你先把厂长那年历片儿放一放行不行那玩意儿有一年还不够你看的”
“行、行、行。”郑明连忙放下手里的年历片儿,颠儿到老婆面前。正自切菜的老婆一见他那架式,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看你那熊样儿,先把面和好,醒一会儿。郑明,我不是反对你今天搞什么ndc,明天搞什么gbs,可我老是觉得那玩意儿离咱这厨房太远;就像美国鬼子搞的啥m的,行不行的不说,你也得看看咱这条件。人家老美有得是钱,还都是美元,你连人民币都隔三差五地断顿儿,是不是把你那不蒸馒头争口气的词儿改一改”
“改怎么改改成不蒸包子争脸褶”
“褶子没争来,我看你是争了一脑袋的白头发。”老婆见郑明发呆,又说:“郑明,你自己没感觉,我可是觉得你的白头发又多了不少,要我看咱先蒸馒头再争气行不行”
郑明愣住了,俩眼瞪得溜圆儿,还忘了闭嘴把舌头晾在了外边儿。
“啥……”
老婆见他大惊小怪的,连忙解释说:“郑明,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咱是不是踅摸干点儿啥你说我那下岗补贴才不到二百,还不够孩子花的,你的那些老本儿我看也差不多了,这些日子你拿回来几吊钱我看你是白忙活。你说这孩子天天要钱,要得我心直慌,我寻思咱俩先干点儿啥,比方蒸馒头卖,一袋面也能挣二十来块。你天天往外跑,钱我没见你拿回来多少,咱家的钱可没少往里贴,真赶上厂长说的了,不到半年,本儿全出去了。从你那什么防伪搞起来,鼠年里数了一年,牛年里又牛了一年,虎年里又唬了我们一年。这眼看着龙年都要过一半儿了,我们可不聋不瞎,这见天里又吃又喝的,房钱欠人家不还,电话费也老是欠账,你心里到底是咋想的”
郑明的心里暗暗吃惊,心说这老婆子还挺有学问,说话还带着点儿哲理,想反驳一时还词儿穷。
北京的展会开过之后,不知为啥沈阳那边不见动静。打电话给北京,袁伟明告诉他说春天里正是搞房建的赵总和黄总忙的时候,先等一等。这一等又是一个月,郑明心说要这样等可受不了,自己不但没钱花,厂子那边每个月的租金就是三千块钱干扔,就连厂长每个月也有一份国营的工资,自己可是张飞纫针――大眼瞪小眼了。光是这么瞪着也不是个事儿,再说老婆那里还天天白愣他,时不时还整几句嗑来刺激他――“咋样,没钱了吧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不该有钱,有了钱你就没影儿,这回鼠迷了吧”郑明气得干嘎巴嘴说不出话来,思来想去的想不通,只好给北京的袁伟明挂电话问。袁伟明那里也正自闹心,电话里的声音都听得出来。想想袁伟明自打掺和进来也都是跑前跑后的,还借自己钱。终究拿人家的手短,这么想来,好多该出口的话自然的出不来了。放下电话细一想,有好多的话没说出口,正自己在那里生闷气,大哥大又响,气囔囔地拿起来接,却是贾春颖。自己这里正没好气儿,说话自然不顺耳,可贾春颖那里全然没了往日的娇气,像是刚哭过似的与他说话。郑明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她的妈得了一种怪病,有点儿像王志文演过的《过把瘾》就死里的那种病。郑明有过侍侯母亲三年多的经历,更深感失去母亲的那种痛苦那种空落落的、好似没了家的流浪儿一样的感觉,现在想起来还脖子后头发凉。想到此处赶忙缓了语调劝慰,并安慰她说:“别着急,你需要我帮啥忙就说,千万别客气。”贾春颖说:“我明天去北京出差,想把我妈的病历都带上,找找北京的专家给看看,到底是不是这种病。”郑明说:“咋不领老太太同去”贾春颖说:“哈医大已经给确诊了,我只是想看看北京那边能不能有办法治,如果能治再去也不迟。”郑明听说她只是想托自己找北京的朋友帮忙,想了半天,还真就是袁伟明能帮上忙。连忙把袁伟明的地址、传呼、电话都告诉她,另外又告诉她,金瑛当年的同桌王惠军在上海医科大毕业后好像是去了北京的协和,不仿也可留心去问一问。贾春颖告诉他自己知道。郑明心说这娘们儿可真能交际的,自己都不知道,她那里倒先知道了。又问了贾春颖啥时候走、几点的车、哪节车厢的打探明白后,又给袁伟明挂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同学的事,请他帮个忙。袁伟明是满口答应,郑明只好又多费了些电话费说一些拜年嗑儿。挂上电话突的想起来,自己把贾春颖的事问了个明明白白,人家平素里为金瑛的事没少帮自己,自己也该给买些水果送去才是。只好掏破了兜底儿踅摸出几十块钱来,准备着给贾春颖买些水果啥的。看看天色还早,到阳台往下探头看,见老婆正在楼下与邻居闲话,想一想没什么事儿干,心说不如去牧心斋看看,春光在的话扯一扯闲话,不在的话还可以找几本书看看。想毕换了衣服下楼,老婆忙问他做啥去。郑明回说去春光那里。老婆那里以为郑明想开了,想去寻郑春光找辙,心里还挺高兴的,也就只说了句快回来之类的话了事。
郑明车也不坐,顾自溜溜达达地走着,沿街看着风景来到了牧心斋。巧了,郑春光和于晓波都在,于晓波正在郑春光的怀里哭,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不像个人样儿。郑明打过了招呼,心说这大洋马青天白日里又发什么骚有人来了也不知道避一避。郑春光把于晓波扶到床里边儿躺下,回过身来给郑明拿烟。郑明点了烟才笑问说:“这是咋的啦,好好的天儿,怎么就下起雨来啦”郑春光连忙拉了郑明出来,到外间屋里与他说话,说:“你别瞎闹,赵宏雁给抓起来了。”
“啥――”
郑明当时嗓音里高了八度,相信那眼睛也不会小。郑春光连忙拽了拽他的衣角说:“你小点儿声。”郑明连忙压低了嗓音想问究竟,郑春光这才一五一十地给他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