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好静，只有浴室里，哗啦哗啦的。小菌伸出手去捋博盛的头发，看见白的就一根根地捻出来，轻轻地拽下来，放在沙发的扶手上。博盛闭着眼睛，好像是在瀑布边的旅馆里，他侧了侧身把耳朵贴在小菌的大腿上，张开手去搂着她的腰。小菌心念一动，话自动地就流了出来。
有件事情一直想对你说。
嘘……让我抱抱，什么都别说。
小菌笑了，看博盛像一只在屋顶上跑了一夜的猫。她心说，宝宝快看爸爸，还不想听呢。
淑华躺在床上猜什么时候轮到自己上场。这件事要讲策略。先把他爸争取过来，然后让他打头阵，最后自己才上。对方是母女双簧，很可能背后还有个爸爸一直暗中出谋划策，我要保存实力。可是，她心里没底。儿子从没这么认真过！秘密地藏了这么久，说是好上快一年了，一点风声都不漏，想先斩后奏吗？又是被小菌挑唆的，跟爸妈也学得不说实话了！掀了薄被，淑华赤着脚站在窗边朝底下望，怎么这么久啊，三言两语的事，要么就分，不分就跟妈妈断绝关系，就这么简单！
终于，有两盏灯由远及近，停下来是辆出租车。博盛付了车钱，等司机开票给他。下个月公司有个活动要他来组织，看能不能找个机会让旅行社报销。小菌妈妈来时的车票啊，还有这几天吃得两顿饭，平时积攒下来的打车的票。小菌的生日快到了，又是一笔开销。
这里还没结帐，旁边已经有人挡住了路灯。什么年头啊，半夜三更的也抢车，早知道我就去开出租了，不就是辛苦点嘛！小王一抬头，是老王。
啊，爸？怎么还没睡啊，下来干嘛？妈呢？
等你呢。喝酒啦？
哎，陪小菌妈妈，她明天要走了。
哦。
上去吧，我还要早起送她去车站呢。
等等。
怎么？
有话说。
恩，说吧。
你听了别生气。
说啊。
爸妈……也是为你好。
老王觉得烘烘地热，舌头也苦，嗓子也紧。他低头看着路边的草坪，一堆堆的狗屎。
怎么一个个都这样，要说又不说了！都别管了，我们已经领证了！
老王听见心突突地跳，舌头也干，嗓子也哑。他抬头看儿子的背影，越跑越远！
总是这样！当我是什么！博盛气得一路噔噔地跑。不是小时候了，牵着手到东不去西，到西不朝东！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管头管脚，怎么让人受得了？不相信我也有眼睛会看也长脑子会想吗？你们才认识她几天，就知道好坏轻重！给我介绍的横挑鼻子竖眼，自己认识的也说不好，是要我打光棍三个人一起进养老院才高兴吗？
为什么挑老婆的时候要这么慎重其事，是因为老婆大人带出去，凝结着老公的眼光人脉品位实力和审美。平时一直儿子好儿子棒地吹吹打打，遇上真事了才发现父母说得都是假的，从头至尾，人家就没把你当大人看！博盛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扒得体无完肤，只剩一条尿布。
其实，那天在碧麓，小菌问要不要每天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博盛就心里就隐约地有些明白。没有这么快的，也不是她对我开口，一定什么原因！以前，两个人过马路，小菌总甩开他的手说，干嘛呀！我不会走吗，腻腻的，你热不热？现在，她会靠在他身边，让他握着小手任由他一路摩挲。博盛半夜想想，能有什么原因，爱吧。好几次，看着她吃着吃着饭，抬起头来，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也不做声，好比今晚，小菌又起了个头要说，被他打断了。博盛怕知道了原因，小菌不让他牵着手过马路了。
我们以为我们知道，其实我们不知道；我们以为别人不知道，其实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