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要吗?
医生真正的是十二分的善解人意。惠芊拽了拽菌子的衣袖。走廊上还坐着一溜等着画圈的鸡蛋呢。
不要。
那就做掉吧。最后一次月经是几号啊?
二月十六。
头一天?
哎。
那就是说……现在是四十几天。行啊,用药吧,还不用开刀了。你运气不错。怎么样?对什么药物过敏吗?
在菌子听来医生也替她高兴。考完了,成绩还行,大家都舒了口气的样子。
车流滚滚,菌子往前跑了几步,贴着车道,她把手抬得高高的。正是晚饭的时候,车子飕飕地开过,可是没有停下的。
算了,我们坐公交吧。
惠芊在身后喊。
菌子知道自己又在做奇傻无比的事情。这两天,她老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对了。打过的电话觉得不该打,没打的电话又怪自己为什么不赶快打;出了门觉得忘了关窗,折回去又误了上班的钟点;老板问项目的进展,明明是a项目却打开了b项目的ppt;不着急的事非得让底下人当天交报告,写给自己看得邮件,标点语法每行都挑出错来。就在刚才,她还对医生说自己肾功能不全吃什么药都有排斥反应,吓得大夫什么都没敢开。
这样啊,那只好开刀了。
好的。
蠢!一条被扔在砧板上的鲫鱼再怎么给它泼水都是一样的要被剁,又为什么不快刀斩乱麻,自己给自己添麻烦呢。偏不,菌子非要让医生剐一道不可。她想疼一疼,不应该是这么舒舒服服的。不应该是吃几颗药丸,然后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得记住了!
装什么好人?有本事就吃素别杀生啊,又做不到,何必这么假惺惺呢?虚伪!自私!猫哭耗子!真的对孩子负责就生下来嘛,有什么难的?
菌子站在街沿,听菌子和菌子吵架,眼前看到的每一辆车都像是冲着她直奔而去的,都想在她身上轧出一条新路来。等惠芊把她拖回来的时候,高速都修好了。
医生排了周四的手术。
以前的潮流是看哪个女孩嫁得高生得多,便说她有福气,好比一个乡下姑娘去给城里开棺材铺的有八个孩子的鳏夫做填房照样是件喜事;后来风气变了,比谁付出的少回报的多,就算是有福。一个女明星也许终老一生无儿无女无亲无眷,但只要在年轻漂亮时被人包养攒足了金子和铺面,便足以维持体面,安渡余生;到了y世代,一个个女孩子都是从上有老下无小的家庭里,和男孩子一样教养长大的。念的一样的书,做的一样的功课,将来一样要侍奉不只一位长辈,都练就了一副铜墙铁臂的身子骨,比的不再是福气不福气,她们眼里猪才算有福气的。现在比得是本事,什么叫本事?谁吃得苦多不叫出声来算谁有本事!gre谁几天几夜得不睡考了多少多少分算本事,谁一个星期工作超过六十个小时,能拿多少多少的薪水算本事;同样,某某某抢了自己女朋友的男朋友也是有本事!
菌子也是个爱争高下的女孩子。她遇到的事就好比一个男的被女朋友哭哭啼啼地拖住。
我有了。
有什么了?
孩子。怎么着?
打掉呗!还能怎么着?在家等着,我买药去。
于是,菌子兴冲冲地自己买了药给自己吃。能不能烫平这件事,也是对能力的检验之一。因此,下决定的当口她压根就没想起是王博盛给下得种。对她来说,自留田里种什么还不都是我说了算?
现在女性的悲哀是有的时候分不太清楚自己是男是女。
现代男性的困惑是自己有时候可男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