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说没事,怎么了?
“陪我去趟王府井,我要买点东西。”
于是我们就去了。
那天王府井一切正常,卖电视的地方围了好多人,他们都挤在一起看中央台的新闻。我们在新东安和百货大楼转来转去,在利生体育用品专卖,我用最近的一笔稿费,给微微和我自己各买了一双李宁的篮球鞋。本来我喜欢一双nike的黑色跑鞋,可是临付钱的时候,微微忽然说:“咱们是不是应该抵制美货啊?”
我说:“哪里有这么多讲究!”
恰好这个时候,从外面跑进来几个人大的学生,一人举着一张当天的《北京青年报》——那上面有巨幅的被毁大使馆的照片。这几个人在nike、匡威这些牌子的展柜前分别站好,也不说话,一脸的坚定。甚至于,还有一个学生走过来对我说:“同学,请抵制美货!”
于是,我只好和微微一起,忍着笑把销售小条还给nike的销售员,当时,那个销售小姐也忍不住笑了,她一定也觉得这事特别好玩。后来我们买了李宁牌的篮球鞋,两双鞋样子一样,白色的,一双男款一双女款。我对微微小巧玲珑的脚留下了深刻印象——她的脚如此小,只有我那个大脚丫的三分之二。
我们从利生出来,大街上出现了好多举条幅的学生,他们站在各个专卖店的门口,有的人还穿着用红墨水写的“打倒美帝”的衣服。他们似乎不止抵制美货,nokia和爱立信的手机柜台也站着他们的人,最激动人心的情景是这样的:在真维丝门口(真维丝是美国的?),两个手举《北京青年报》的学生分列门口两侧,他们头上扎着头带,上书革命标语,像两位尽忠职守的门神。而真维丝的店员们像往常一样,卖力地冲着马路上的行人说:“欢迎您进来随便看看!……”
我觉得这情景真是有意思得不行——多好啊!他们各自干各自的事,互不打搅,并且全都拥有坚定的信念。
后来,我们骑着自行车往回走,路过二环路时,正赶上清华的学生沿路示威,据说游行的目标是美国大使馆。我们被堵在安定门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大家都看着学生的游行队伍,给学生们鼓掌,气氛特别热烈。大约十分钟之后,游行队伍浩浩荡荡地开过路口,我和微微也骑上车继续走。
我们一路上聊一些和这事有关的话题,后来微微对我说:“你对这事的热情好象不高?”
我说:“没有啊,我挺关心的。”
“那你干嘛不和他们一起去?”
“去示威?”
“对啊,去示威!”
那天是事发的第二天,新闻联播还没有报道过学生示威的镜头,也就是说,政府还没有对学生这一举动的性质表态,所以我有点心虚。微微看着我说:“你去么?”
我问微微:“你要去?”
微微点点头说:“你去我就去。”
“我要是不去呢?”
微微想了一下说:“那我也去。”
这样,我就和微微一起去了。
微微对这种事的热情真令人感动,我们把车骑到东直门一带,然后跟着清华的队伍走。天气有点热,我们走一会儿跑一会儿,路过一家肯德基,服务员小姐正在擦洗门框,队伍前面领头的学生喊:“抵制美货!”
我们就跟着喊:“抵制美货!”
这一喊声镇云霄,把那两个服务员小姐吓回店里去了。一路上还有新闻记者和老外蹲着或者站着照相,路过他们时,我们都特别激动,扯直了嗓子喊口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旦容入这些疯狂的家伙中间,我也变得疯狂起来,投入程度无以复加。那感觉就像参加锐舞party或者上酒桌一样。
我们一路喊口号,到了英国大使馆,有人往里面扔砖头。这时候,忽然来了好多警察。我们看着那些警察远远地跑过来,每个条子腰里都带着警棍。我开始紧张了,微微也一样,她攥着我的手,我们看着那些条子跑过来,我都能幻想出制暴警察(在咱们中国叫武警),制伏暴徒(也就是我们)的情景。这时候前面喊口号的那个家伙也沉默了,他站在队伍最前面,酝酿了一会儿,忽然高举起右臂,大声喊道——“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最逗的是,好多人真跟着他喊了,说实话,我也差点喊出来。
还是我旁边的一个大姐比较牛逼,她很大声地骂前面那个人,说:“xx!你丫傻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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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回头去看那个临危不乱的大姐,说真的,虽然我记不清她的长相,不过我肯定她是个大美女,简直魅力无穷。等我们再回过头来的时候,那些警察已经开始分列马路两侧了——原来政府不反对我们游行,这教我塌实了不少。
后来,我们继续往前走,越走人越多,越走越堵塞得厉害,简直就是就是人山人海,各高校的学生和普通市民像潮水似的蠕动,比国庆节的天安门广场还热闹。警察和武警分两排站在道路两侧,规范出游行路线,我们老老实实地沿着路线挪动,跟小时候参加学校组织的春游一样。
清华的游行队伍被堵住动不了,我和微微就跑出来,想方设法往前挤。美国大使馆那一条街,被各大院校和群众塞得满满当当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堵在一起,连上下班高峰时的公共汽车也没有这么挤过。到处都是旗帜和标语,墙上贴着,树上也挂着,有人举着《北青报》配发的巨幅图片站着,什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