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补过一下昨晚没过好的圣诞夜,今晚是我们俩的圣诞夜。”
“说得好!就为了只属于我们俩的圣诞夜,来!这第一杯咱俩干了!”梅森被丽馨的话深深地感染了,遂举杯建议说。
“你是记者,词儿多,你来说祝酒词吧!”
“那就为了我们的相识吧!”梅森说。
“俗!亏你还是耍笔杆子的呢!真没水平!还是让我来说吧!”丽馨夸张地撇了一下嘴,“为了寒冬里这个温馨的夜晚,为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故事!”说罢,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为了可能发生的故事?可能发生什么事呢?梅森一边在心里回味着丽馨这意味深长的祝酒词一边把酒喝了。
看来丽馨真的是喜欢吃色拉,一勺接一勺,弄得嘴边都是色拉酱,就像一个贪嘴的顽皮孩子,样子颇为可爱。
“看你的这副吃相,就跟一辈子都没吃过饱饭的苦孩子似的!”梅森笑着说,并点着一只烟,“你慢着点儿吃,没人跟你抢,这盘子色拉全都是你的!”
“真的?我可是真的能把这一大盘子全都给吃了!”丽馨说话的样子令我觉得很顽皮。
“你刚才路上说有个暂时的秘密,可不可以说来听听?”
“你还记得?你就那么想知道?”
“我这个人的好奇心一向都很强。”梅森微笑着说。
“那好。嗯,我怎么跟你说呢,总之这么说吧。”丽馨咽下嘴里的色拉,稍微停顿了一下说,“嗯,就是说,我的太姥是俄罗斯人。就是说,在我的身体里有着十六分之一的俄罗斯人的血统。所以嘛,我之所以不怕冷,一来是我自幼在哈尔滨长大;二来是来自我的遗传。我说得够明白吗?”
“明白。”又是一个意想不到!听丽馨这样说,梅森这才注意到丽馨除了皮肤白皙以外,眼睛的确有些凹陷,眼睫毛也很长,“可是我想知道,你的太姥为什么会到中国来?又为什么会嫁给中国人?”
“你还真爱刨根问底哩!好吧,我就满足你的好奇心。”丽馨用手拢了一下垂在额头的一绺头发,仿佛在整理思绪似的,“我只在照片上见过我的太姥,她在我出生前就死了。那可真是一个标准的俄罗斯美人。听我的姥姥讲,太姥的家族在沙皇时代还是显赫的贵族呢!在俄罗斯十月革命期间太姥的全家在逃离莫斯科时失散了,其中大部分人辗转逃到了法国,而她则随着几个亲戚逃到了中国,在后来到了哈尔滨。我的太姥爷家当时也是经商的大户,和俄罗斯也有生意往来,所以也会些俄语。俄罗斯逃亡贵族当时在哈尔滨的南岗有一个圈子,我太姥爷就是在那里认识我的太姥的。我姥爷是家里的独子,因而我太姥爷的父亲知道了这件事后非常恼火,说咱们家怎么能娶一个老毛子传宗接代,并且威胁要和我的太姥爷断绝关系。可谁知我的太姥爷偏偏是一个情种,又犟得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最后还是结了婚。就这样,我的太姥爷和我的太姥生了我的姥姥,我的姥姥长大后嫁人又生了我妈,我妈又嫁给了我爸爸,于是就有了我,听明白了吗?”丽馨神态平和地讲诉着,就好像在讲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你见过你的太姥吗?”
“见过的,是一个性格乖戾的老太太,不过她对我很好的。”丽馨想了想说,“老太太到死都梦想着能回到俄罗斯。”
“想她吗?”
“有时会想的。因为太姥是我的生命的源头啊!可是想来想去,对太姥的思念最后却变得很具体了,比如太姥做的一手好菜,比如土豆烧牛肉,还有色拉。”
“你对于你身上的俄罗斯血统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应该有一些吧!比如我喜欢俄罗斯文学;崇拜芭蕾舞大师巴甫洛娃;想往冬季里的伏尔加河;渴望到柴可夫斯基的故居看看。还有,坐在莫斯科餐厅里吃一顿正宗的俄罗斯大餐。”丽馨说完自己都笑了,“我很贪吃,是吗?”
“俄罗斯大餐?也是我的渴望的。”梅森也笑了,“不想到俄罗斯看看吗?”
“想的。我听我妈妈说,太姥家在莫斯科的郊外有一个很大的庄园。不知道现在这座庄园还在不在?我想去感受一下我的俄罗斯先人们当年生活的氛围。”
“真是物以类聚。你喜欢的那些刚好我也都喜欢。比如俄罗斯文学;柴可夫斯基;伏尔加河;俄罗斯的森林……。”梅森说,“说来也怪,很多人都梦想着能到美国或是欧洲看看,可我却对俄罗斯情有独钟。如果有机会,咱俩一块儿去俄罗斯看看如何?”
“真的?太好了!咱们一言为定!”丽馨的眼睛一亮,“好了,我已经酒足菜饱了。同时我也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你的好奇心该满足了吧?现在放点音乐吧!”丽馨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放什么音乐?娜娜的圣诞歌还是凯力·金?”梅森问。
“当然是凯力·金!”
音乐声起来了,还是那首悠扬且不失伤感的《回家》。丽馨一边小口地饮着红酒,一边倾心地听着,满脸都洋溢着痴迷陶醉的神态。梅森在一旁看着丽馨的侧脸,在摇曳的烛光下,丽馨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
“不知为什么,我一听这首曲子就想哭,有一次我真的哭了!”丽馨看着手里的酒杯,在摇曳的烛光下,杯中的红酒变成了暗红色:“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我买来磁带听个没完没了。后来我一咬牙买来了‘爱娃’随身听,在上班的路上听,在值夜班的时候也听。同事们都跟我开玩笑问我是不是想家了,要不怎么整天都听《回家》呢?”
“看你的外表不像是一个外科医生。”
“开始时还真的不像,但后来就是名副其实的外科医生。”丽馨沉吟了一会儿说,“那是我第3次主刀做手术。那是一个脑出血的开颅手术。患者是一个只有6岁的小男孩,他从4楼的阳台的掉下来,头部着地……我没能救活他。在医院里有病人死去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是眼睁睁地目睹一个半个小时之前还是活生生的、年仅6岁的孩子的生命在我的手术刀下消亡而我却无能为力,我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过、痛苦与沮丧,在我做医生的经历中,这是首次死在我的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