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离坡顶已很近,连峰面上扬起的圈圈雪花也顺风散落到了面颊上,“不!不撤!我…我们要…登…登上去…”空气稀薄中呼吸短促的我话说不连贯,只好举起“不到雪山非好汉”小旗朝那坡顶指指。我对叶向前说这点高山反应还憋死不了人,激他鼓起勇气来迎接考验,特别是提醒他自己还有重大的拍照任务没完成呢,我要的可是屹立山顶的“英雄”形象,搁这儿拍,背景只有全白一堵斜坡,上不见雪峰,下没有深壑,既缺云朵当腰带,又少冰晶作陪衬,要弄成刚才像他那四脚趴地样,不成了“狗熊”一个,那还怎能送…送人家…那个“她”看呢。“拚不上去,你…以后…以后甭来找…找我!”我捶着他后肩要挟。
在我的镇定、坚持、鼓动,再加一点强迫下,叶向前终于恢复了些胆气,答应跟着一块爬上去:“得,上…上就上…拼…拼不死的…拍张相就…咱就走!”。乘他嘴硬了起来骨头还未软时,我和向导赶紧合力拉起他架持着,继续一步一步缓缓向上。
等爬到了山坡顶一看,前头隔着个空旷幽深的峡谷还耸起着一座更大更高的主峰,它褐色条纹的山棱上串串点点分布着的冰晶反射出耀眼的阳光,条条絮絮的浮云围在它四周飘逸游动,这“神山”就像是一把锻造了万亿年的古剑,精钢质地而金锈斑驳,带起青烟直指霄汉,真神了!眼前那个气势、那个壮观呀…嗨…真叫再怎么说也形容不够,总之是伟大到令抽紧了胸口的人站不住直想跪下来,刚才费那么大劲爬上来是值的!
但高处确是更难透气,加上山顶气流的翻腾呼啸,原来爬坡时云淡风轻的感觉这会立时全给刮走了,现在的我们被四面来风卷起的浮雪吹得一头一脸。
受了这冷刺激的撩拨,人倒反而热了起来,我亮出在学校时每年参加环城长跑、香山登高和到北戴河潜海练出来的憋气功夫,耐着劲聚拢精神勘查周边山头形势,举起望远镜四外通扫,端着相机嚓嚓抢拍风景、人像。
只是才活动开没几分钟,向导招呼,要往下撤了。可咱自己还没留一张影呢,我忙把相机抛给叶向前,自己立到最外侧,让他以雪峰作背景替我照一张。
我选了角度摆定姿势,叶向前“嚓!嚓!”连按了两下快门,正当他扬手示意“保险完成任务”时,我的背后深远处传来“呜”的一长声,夹在风里听起来很轻很细,但却悠悠长长,奇怪,这不是自然界的音响呵!我让向导听,可是怪声又没了。我再往外跨了几步掀起了护耳用心细辨,这会仍没有那声音,却觉得尖厉的风啸啸里若有似无的混有一种沉郁的“轰轰”低频,像背底噪音似的均匀混声在风吹里,也辩不出音源在哪里,这先前倒是没觉察到。我正竖着耳朵琢磨着,呜―那独特的长声又飘荡过来了,此呜声比那低频有方向感,能判断它就是从脚下这谷里传上来的。看那儿黑黝黝的深不可测,底里却雾起云涌,浓浓的云雾升上来又被风扯成了一缕缕的白烟冒呀冒,神秘的地方…像是了!
就如叫一床厚棉被给捂住了似的,这“呜”声虽然浑厚的有些力度,但音量被压抑的太轻,在这烈风呼号的高山上,不注意还真听不出来,可巧这回被我给逮住了,不容易呵!我不由热血一冲,迎着烟云探身往下扯开嗓门也吼了过去,想试探着发个讯,瞧瞧那底下深处有回应没有。
不想我张嘴这么一吼,空谷里边了无反应,身前身后的雪地却回应过来一片“沙沙”声,随即脚下“扑扑”裂出了缝。
哎呀,不好!会不会喊出雪崩来啊!我猛省过来,把“蔡司”往包里一塞就急忙转身。那七、八米开外的向导与叶向前两人正在惊慌中朝我拼命招手。我赶忙在一阵紧一阵的“沙沙扑扑”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撤,向导也扔过来一圈绳,可还没等抓住这根救命索,只听脚底轰的一闷响,我身体就往下一沉,去了,是雪崩!
还算命大!我没一下子摔到底成肉酱,半山谷有个冰雪窝把我给兜住了,但人虽没牺牲可差别也不大:我从此跌昏过去,三十三年多就像只冻虾似的弓在这“冰箱”里没醒过。
命更大的还在后面!!三十三年后会有一次地震把我“送”落谷底,“接盘”不是硬地,却是个柔软细腻的冰川泥沼,加上人掉下来时有一团冰雪周身裹着护体,我毫发无损,只是仍冻眠着。
接下来命还要大!!!这与世隔绝的万丈深谷里竟然有人,而且是个国际混血家族,虽然他们窝在里面走不出去,也没衣服穿,但谷底有热泉供暖,一年到头蒸汽不断,倒也挨不了冻,还有鱼和苹果吃,“衣食住行”中有关生存的核心两项是具备了。多亏了这一家人非但把我救活了过来,后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