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想的一样,”林睦突然就笑了,“靳三少,看来我们得把之前的假设和结论全部推翻了。”
城山是b市外的一个小县城,距离城区有4个小时的车程,谢然一路上尽量把车开到限制以内的最大码,苏清和的眼神也让他觉得心慌。
“前面左转。”大明星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一进入县城就开始给他指路。小县城的水泥路上七拐八绕的,好不容易才到达目的地。
谢然看着门口大大的“天馨孤儿院”,愣了一下,又看了看苏清和,目光一下子变得有些复杂。
“清和。”门口站着一个女人,一看到这两个人下车就迎了上来。
“林姨,院长怎么样了?”苏清和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急切,连抓着那个女人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女人叹了口气,“你先跟我来吧。”
谢然一路跟着两人走过来,看着四周陈旧的楼房以及说不出年纪的古树,心头不知涌上来什么情绪。
“院长,清和来看你了。”几个人拐过长长的走廊,尽头处的一个房间里,有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躺在床上,面色苍白。
“院长,我是清和。”苏清和声音听上去似乎在发抖,他缓缓地朝着那个女人走过去,步子迈的很慢,也很轻,看上去有些无力。谢然正担心呢,就看到苏清和脚底一软,跪在了病床前面。
“她听得到,好孩子,你慢慢说。”林姨抬起手擦着眼泪,声音有些哽咽。
“她这样子,多久了?”苏清和轻轻握住女人的手,她的表情看上去安详而平和,除了时光刻下的皱纹,模样和很多年前没有什么变化。
苏清和想起很久之前,院长躺在她的小房间里戴着眼镜看书,然后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他们过来给她看刚画好的画的时候,院长的模样就是跟这样一样的,微微闭着眼睛,神色平和而温柔。苏清和觉得他下一秒钟就会醒过来,但是他又不敢开口去叫她一胜,又觉得,她可能,永远都不会醒了。
“有大半年了,一开始的时候就是神志不清,嗜睡,后来时间越来越长,上次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她清醒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了。”林姨别过头去,有细微的啜泣声传来。
苏清和愣了一下,伸出手温柔的将她的额前的碎发抚平,“没事的,院长只是睡着了,我们不要吵到她。”
所谓命运之残忍,莫过于你明明知晓了一切,却还要自欺欺人。
后来有人进进出出,苏清和只是置罔无闻,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跟自己无关了。只是当那些人抱起床上的那个女人时苏清和却像突然受了刺激一般,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死死的抱住女人的身体,“你们要对她做什么,她只是睡着了。”
那些人也有些无奈,任由苏清和紧紧的抱着女人早已失去温度的身体,愣愣的喃喃自语,“院长,我拍了新戏了,你不是说我拍的你都要看吗?”
窗外有风吹过来,轻轻拂过每一个人的脸庞。谢然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他走过去站在苏清和身边,轻声说道,“清和,你就让她好好走吧。”
苏清和的手缓缓松开,有些无力的垂了下来,他始终没有掉一滴眼泪。
院长的房间空了,林姨去跟殡仪馆的人商量事情,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苏清和没有动,眼神木讷的盯着那张床,仿佛那个人还在那里。
“院长呢?”有个小男孩的头从门后探了出来。
“院长出去了,你有什么事吗?”谢然走过去,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
小男孩将胖乎乎的手指伸到嘴唇前,对他“嘘”了一声,“大哥哥你小点声,我来给院长换花了。”
“为什么小点声?”谢然有些不解的望着他。
“这是我给别人卖花换来的,院长知道了,要怪我不好好学习的。”小男孩绕过他,将床头柜上那个盛水的瓶子里的花拿出来,换上了一支娇艳欲滴的康乃馨。
“大哥哥,要替我保密哦。”小男孩临走前不忘记嘱咐他。
谢然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却看到苏清和望着那支康乃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
“清和,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好好学习,你怎么又偷跑出去?”年轻女人喊住准备偷偷溜回房间的小男孩,表情严厉却带着不忍。
“院长,我错了。”小男孩低下头,“我的作业都做完了才出去了,以后不会了。”
“你要听话啊。”女人摸摸他的头,温和的笑了。
男孩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手里紧紧的抓着一支康乃馨,笑的格外开心。
···
“院长最喜欢的就是康乃馨,我们以前总会偷偷跑出去给花店老板卖花然后换一支回来,那个时候她经常说我们不好好学习,可是我们看到她看到花的时候笑的样子,都觉得格外开心。”苏清和坐在台阶上,看着不远处围坐在石桌前画画的小朋友们,目光一下子放的很远。
谢然从来不知道大明星竟然是孤儿,他以为苏清和只是对感情淡薄所以很少提到家人,却从来不知道背后居然会是这样的故事。可是此刻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安安静静的听着他说话。
“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可是我小时候可调皮了,总是惹院长不开心,还总是被罚站。”苏清和说到这里,轻轻笑了出来。谢然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也跟着笑,可是眼角却绷得紧紧的,扬不起一点弧度。
“院长一直以来身体都不好,还总打趣说都是我们把她气病的,我那时候还当真了,一个人晚上睡不着,跑到院子里哭。院长看到了问我为什么哭了,是不是受欺负了,我就说了原因,然后她还笑话我。后来又跟我说,只要我听话,她就不会生病了。”苏清和收回目光,低下头静静的看着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
谢然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炽热的阳光,突然有点想哭。
“可是我现在明明很听话了,为什么她还是生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