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荒山中，暖雾蒸腾，仙霞雾霭无不飘逸若飞，于瞬间幻化万千，或成龙，或化虎，或为凤，或成团成絮。山上草木郁葱，偶有珍禽一闪即逝。流水淙淙，击打于山石之上宛如丝竹之乐。清脆而又悦耳。其间更有嶙峋怪石，形态各异，如鹤舞，若象蹲，雄伟壮观，浑然天成。端的个人间仙境。
怪石之下有一小道，斜斜地通向山侧悬崖之底，沿着小道下去却是一个瀑布，此瀑布垂直上下如同一匹白练，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忽听有人大声道：“天龙三破！青竿一尺！梅弄花影！”却是有人在传授武功。那说话之人约有四十多岁，身穿青色布衣，面色白皙，几缕长须随风飘动，手持一柄木剑，正在对那瀑布之下的少年喝骂：“莫言，你怎么如此愚笨？这套天龙拳你都学了三个多月了，竟然还无法融会贯通，如此蠢材，亘古未有！”
这少年名叫莫言，今年十三岁。他长的浓眉大眼，双目晶莹闪烁，虽谈不上英俊，倒也英气十足。此时他正躺在水里满脸的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是他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虽然他不明白亘古未有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很清楚师父在骂他很蠢。那中年人骂过之后便转身离开，不再去看莫言。莫言虽然很委屈，但是却半点怨言也没有，因为他知道师父对他要求严格是为他好。这莫言虽然不是天资聪明，但是性格却颇为倔强，练功也十分刻苦，别人三个月练成，也许他要用六个月，可是他绝不会放弃，只是一遍遍的努力练习。这套天龙拳十分难练，特别是最后的三招联式，那“天龙三破”需要的是力道和速度霸气，而“青竿一尺”和“梅弄花影”却要求体态轻灵。莫言从小便被师父收留，一直呆在这天荒山中练习，身体倒也十分扎实，那天龙三破也勉强能施展出来，可是青竿一尺和梅弄花影却如何也施展不出来，更别说连贯起来了。
莫言并不知道其中的奥妙，并不知道必须要在空中才能施展开来最后两式，师父每次只是给他口诀，教他最基本的方法，却并没有很具体的指点他。每三个月，他师父回来看他一次查看他武功进展。他只是认为自己天生愚笨，所以不能成功，于是他更加的刻苦练习。只见他从空中跌倒在水里，然后爬起来在跌倒，倒也十分滑稽。
突然间林深处有人高歌道：“缈唐虞、远夏殷、卷宗周、入暴秦，七国争雄相兼并。文章两汉空陈迹，金粉南朝总废尘。吊龙逢，哭比干，羡庄周，拜老聃。未央宫里王孙惨，南来蒿草徒兴谤，七尺珊瑚只自残。孔明枉做那英雄汉，早知道茅庐高卧，省多少六出祁山！”音若洪钟大吕，其间悠扬婉转响彻云霄。刹那间百鸟齐鸣，扑棱棱直飞了出去。更有两只受惊的小鹿蹬腿如弓，箭一般的朝林子那边跑去。
歌声刚罢便从一棵大树旁边转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这少年眉清目秀，双眸黑漆如星，身着白色羽衫，背负一柄长剑，英俊潇洒，似不食人间烟火。脸上却是一付顽皮的笑容，想来这歌声便是这少年所发。其所唱的乃是道教乐曲中的“步虚”。所谓“步虚”即一种特殊的诗体，五言或七言都有，八句、十句或二十二句不等。婉转处若同众仙飘渺步行虚空，由此得来“步虚”一名。
这时又从那大树旁边转过一个道士，高冠峨佩，白须垂胸，脸庞白里透红恰如婴童。手执一柄拂尘，腰间挂着一只青色的葫芦，晃晃颤颤，但转眼间就到了那少年身边。
只听那少年笑道：“师父，我这一曲唱的如何？”那老道笑道：“也不怎地！唱曲儿应该敛神凝气专情于其间，不是用嘴去歌，而是用心去唱。世间万物皆有联系，可笑世人不知罢了。”说完便高歌道：“三山剑侠笑苍天，我辈狂歌化刀客。一去洒血祭昆仑，肝胆相照两巍峨。古来英雄自寂寞，孤酒相酌下天河。小曲不禁神仙醉，江涛敢掩楚天阁？”
此刻早已白日高悬，林中虽巨木耸天，但仍能看见天荒山主峰天荒峰的雄伟身姿。那歌声音若细发，婉约之处犹如丝绵，凝细而不绝。少顷，声音被四周山峰回挡，其势如万马奔腾，又若驰之迅雷。这种凝细与雄浑的结合让人仿佛感到仙乐在耳，心神俱醉，只想就地卧坐借以长久聆听。一曲即罢，林子重回沉寂。那歌声竟与自然浑然一体，好像大自然本身就有，既无鸟鸣，也无虫走，一切自成整体。
莫言依旧沉醉在刚才的歌声之中，他自小便被师父带到这天荒山中，除了偶尔砍柴打猎的人外，几乎没见到生人，更别说听到这么悦耳的歌声了，他只是感觉很好听，让人很舒服，让人心下一片宁静，刚才被师父责骂的沮丧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