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9月,当一起在学校“奋勇撕杀”了十一年的难兄难弟们相继拿到了大学通知书的时候,我的心很平静,没有羡慕、没有眼红,相反,内心似乎还有点幸灾乐祸,“小样,看你们高兴的样子,等你们在大学里被书本蹂躏的时候,哭吧,哭吧,不是罪啊!”,在家附近的路上看到偶然经过的邮递员时,我都在祈祷千万不要去我家,因为我不想读书,不想被人称为书呆子,更因为那年我十七,正是叛逆心理最严重的时期。
其实我的本质并不叛逆,甚至可以说是个好孩子,来到这花花绿绿的世界十七年了,我基本没有在外面过夜,仅有的一次在同学家住宿还是因为学校开晚会需要排练节目,而那位同学的母亲正好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大家就集体到她家排练,那晚是5个男生一张床、3个女生一张床,我在最外面,那位女同学也在最外面,看着对面的女同学,哇,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和女孩子同房间睡觉,呵呵,虽然是分在两张床,那晚我是在兴奋中度过的,当疲惫彻底将我的双眼合上的时候已经是天蒙蒙亮了,还没来得及幻想幸福的人生,我就被同学推醒了;十七年我没有谈过恋爱,虽然自己也曾今喜欢过一个女孩,还利用上课间操的时间偷偷的在他的文具盒里塞过字条,可当上课铃响后,我就眼睁睁地看着承担着我一片真心的字条被当作不小心走错地方的垃圾被清理了;十七年我没有逃过一节课,只有在高二的时候,因为对化学老师的不满,由班长带头集体组织到学校后面的小山上去进行了一次野外踏春活动而已,而这次踏春的直接后果就是全班每人一份检查堆成了一座小山交到班主任的办公桌上。一直到初三,我的学习成绩都是不错的,最起码我的语文和英语在全班都是前十名,就是在初三的时候因为那次往女孩文具盒塞字条的事后,可能是因为弱小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我的学习一落千丈,班主任铰尽脑汁想办法抓我的学习,见家长、留校补课……该用的、能用的招数都用了个遍,可是我始终无法从受伤害的阴影里走出来,就这样,我还是以超过重点高中起分线一分的优异成绩跨进了高中的大门。
因为才十七岁,1米76的个子、100斤出头的体重,挑担嫌重、撑门嫌短,家人为我的前途担忧,就在同学先后收到通知的时候,家人就象是热锅上的蚂蚁,还好,部队征兵开始了,我的父母又看到了希望,不想读书?那就去受苦去吧,正好还可以把我的细胳膊细腿的锻炼一下。还别说,当兵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在初检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子冒出了这么多了,看着200多号人挤在一个小小的医院侯诊大厅里,我终于明白中国为什么会实行计划生育了。体检在一项一项地过,五官、听力、视力,等等,视力?我戴着近视眼镜呢?不用慌,山人自有妙计,爷爷奶奶利用当医生的便利,早就从医院抱回了视力表让我背,怕烦的我居然还想出了个高招,专门挑最后几排背,在检查的时候,医生指着上几排让我看,我大大咧咧地说,“直接上高难度的,这几行这么大。蚂蚁都能看清。”而那医生可能是为了节约时间,居然同意了,就这样我的阴谋顺利得逞了。
12月4日,体检合格的40多个乳臭未干的青年,用人武部长说的就是意气风发、投笔报国的有志青年踏上了开往部队的汽车,汽车发动了半天,可却始终不能前进一点,定睛一看,晕,这哪是什么意气风发的青年啊,就好比生离死别的痛苦场面,每个人手伸在窗外和家人紧紧握着,还有人将身体都探出了窗外,幸亏汽车还没有前进,否则我们直接现场就可以看到成龙飞车的经典场面了,还省下了那不菲的电影票。在人武部首长的劝说下,送行的人群总算慢慢退去,看到家人渐渐消失在视线里,车里响起了低沉的哭声,很快就从独唱上升到了合唱,间或有人高音发飚,来个重唱。我不屑地看着这群人,哎,就这点出息,有什么好哭的啊,可是这样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感觉有点东西在作祟,鼻子有点酸酸的。
汽车很快就到了江苏的省会城市――南京,哇,好高的楼房、好漂亮的街景、好多的人啊,呵呵,终究是乡下人啊,城里的月亮都比乡下圆。汽车在南京火车站前的广场停了下来,海陆空三军齐全,那个叫人山人海,一堆堆的人就象是在赶集,我们相互间紧紧拽着衣角,生怕走丢了,被别的部队带走。好不容易重新挤上了开往温州的汽车,虽然是冬天可我们都象是洗了个桑拿,浑身冒着热气。接下来是长达十几个小时的路程,看着路边的景色飞快地从身边掠过。我们在清醒和梦游中来回地徘徊。终于在5日的下午,我们到达了目的地。
从车上下来的那一刹那,我有点失望,空空的两排房子,寥寥的两队人,拿着锣鼓在拼命敲,四周彩旗稀稀拉拉地飘着,这就是我即将生活的地方?郁闷。拉着重重的背包、背上是团得和包子差不多的军被,胳膊上还挽着个包,我们就象是难民一样涌下了车,看着迎接我们的老兵首长,(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区别级别。)我们不知道该站在什么地方。一声尖利的哨音响起,一个肩膀挂着红红的警衔的老兵站到了我们面前,“按照个子高矮,从我的左手到右手顺序,集合。”集合?怎么集合?和他们一样站得和直线一样?看看四周,每个人都和我一样满眼迷茫。一路从老家陪着我们的领导赶紧指挥我们按照要求一个个站好。“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一。”“两。”“三。”……夹杂着浓厚乡音的声音参差不齐地响起。“看看你们什么样子,没吃饭啊?重报!”,是没有吃饭啊,这人怎么这么凶,以后的日子难过了。可是领导都说了,只有重报了。于是同样参差不齐的声音再次响起。
整完队,站在队伍前面的老兵转身向一个肩膀挂着星星的老兵跑去,“报告,新兵集合完毕,应到42名,实到42名,请指示。”
“按照分班名单宣布所在班级,由各班长带回寝室,先把东西放好,带到饭堂,炊事班已经准备好面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