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叮当铁链交错之声后,刑部地牢大门吱呀吱呀的打开了,司狱领着一众狱吏巡至犯官囚所,将一道栅栏上的铁锁打开。司狱看了看面壁而卧的囚犯,喊到,“武隶!”
武隶正睡的沉,度过入狱前几天的焦躁期,因疲惫而紧绷的神经仿佛断裂了,整个人睡得不愿醒过来。恍惚间,武隶听到有人在喊叫,“开饭了吧”,武隶条件反射的坐起来,拿起干草铺上的陶碗,屁股在地上挪了几下,转过身来,将陶碗伸了出去。此刻,他还未睁开眼睛哩,但还是感觉到了与往常不同的地方。大牢深在底下,阴冷异常,为何现在脸上倒是热烘烘的,还有眼皮上也红耀耀的,像是着了火一样。“着火了?”一个激灵后,武隶霍地站起来,睁开眼睛同时也叫了出来,“着火啦!”
“呃……”他看清了,原来这火光是几个狱吏擎着的火把,居中的牢头手里拿着公文,问道,“你可是武隶?”
“废话!”武隶心想,都把我关了十几天了,还问我是谁?虽然如此,还是不能放肆的,经验告诉他,在这种地方,不按规矩办事,可是要吃大亏的,因回道,“正是!”
“恭喜了!”司狱面无表情的说完两个字,转身往外走。
“恭喜?”武隶但觉摸不着头脑,喜从何来?皇帝赦免?瞧着皇帝恨他那样,打死他也不信能轻易放过自己。一日三旨,一道比一道重,都被流放到极西北之地了。莫不是改斩首了吧?恭喜我从此解脱了?武隶越想越有可能,两条腿开始打哆嗦,裤裆里瞬间变得湿漉漉。
狱吏见武隶还没动静,遂喊到,“武隶,呆里边舒服了,不想走了?”
“兄弟……”武隶声音哽噎了,“我……我还不想死啊!”
“死?谁说你会死?”狱吏笑了,“你以为刑部是屠杀场么?”
“恩?不是处死?”武隶有一种万丈悬崖上摔下去,却平安落地的感觉。
已经走到牢门口的司狱回转身,不耐烦的道,“出来吧!”狱卒闻言将武隶拉出来,戴上枷锁镣铐,眼睛蒙上黑布,拘押着走出地牢。地牢里呆了这么久,出牢门的一刻,武隶呼吸到了太阳的味道。那是一种干爽和煦,阳光暖暖的晒在身上,仿佛是源源不断的给他注入能量,一点点的驱散他身上感染的地牢的阴暗。眼睛上厚厚的黑布吸收了热量,好像变得透明了,武隶觉得面前白洋洋的一片,飘飞的芦苇花那样白洋洋的一片。
黑布被取掉了,阳光的直射惹来一阵刺痛,瞳孔里突然出险的七彩斑斓的色彩把武隶吓了一跳,他赶忙用双手捂住眼睛,然后在指缝间微微留下一条缝。他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象是荷塘底翻上来的淤泥,在烈日下暴晒后蒸发出来的那种气味。武隶看到自己的手,黑色的手,就像种莲藕的那种又黑又肥沃的淤泥。掐指算来,已经有半个月没洗了,睡的是稻草,摸的是烂泥地,想到自己还用这样的手吃饭,思想里还残留着些许“贵族气”的武隶一阵恶心,肠胃翻涌了几下,可惜里边空空如也,没有什么可吐的东西。
“走!”后边狱卒一声喝,武隶迈开腿走起来。带着镣铐走路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刑部大牢的镣铐标准化铸造,生铁三十斤,但这东西拖在地上带来的阻力远超过五十斤。人的脚毕竟是血肉,比不了钢铁耐磨,不消百步一准弄得血肉模糊。武隶象只鸭子一样,一摇一摆的跟着狱卒到了徒刑司,徒刑司主事正襟危坐,十余皂隶左右分列,威严肃穆。
“大人,武隶带到!”司狱行礼呈报道,随即将牙签交还复命。
“武隶!”主事一拍惊堂木,发出吓掉人半条魂的巨响,“刑部奉旨流囚,徙汝三千里,今日起押送兰州,汝可有何话说?”
武隶低着头,嗯了一声。就这么要去兰州了,印象里那地方应该是荒漠边缘,罕有人烟的。三千里,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