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隶摸着瓶儿绣的手绢,满天飞花来满天的云,细螺线纺纱描成的金,前半晌绣鸳鸯,后半晌绣情,绵绵爱意透武哥心,武隶鼻管里酸酸的感动,“好妹妹,哥想娶你!”他暗暗下决心,从来没遇到这样的女子,武隶觉得老天赐予的福气到了。
“啊,武家哥哥回来了啊!”武隶回到家,隔壁的赌棍成小二的婆娘恰巧在,张氏正抱着孩子和她聊天。说起这个俏娘子,武隶就觉得纳闷,这俊俏模样的二八女孩,怎么就肯嫁给一个赌棍?看他家那个穷,床板都恨不得当来还赌债,武隶心痒痒的看看她,不对!她眼泡红肿,脸颊上泪痕处处,关键是这衣服。武隶认得是张氏的,很少妇人有这么大的衣服,小二娘子身材娇小,穿起来就象女娃娃裹了个大胖子,长短肥瘦处处看着刺眼。武隶看着觉得那么搞笑,一时忍俊不禁,把个小二娘子羞得双目低垂,耳根子火辣辣的疼。猛听得张氏一道冷哼,武隶不敢放肆,收拾作面无表情状。
“还是你们男人有本事啊”张氏满嘴的讽刺,听得武隶又苦又涩,“赌输了银子,让婆娘陪人睡觉还债,啧啧!有本事……”
原来,这成小二迷赌日久,家当输光光,不思悔改。一屁股烂债没法还,想上吊怕疼,要投河怕水,喝毒药没胆量,拿菜刀抹脖子他就不是那块料!最后主意打到了自己老婆身上,便与债主一说。赌棍成小二有个漂亮娘子可是远近闻名的事,债主如何不肯?答应说陪他睡一个月,那笔烂债就清了。成小二不愿,债主又饶了大半个月,只睡她十天,还给了小二一笔赌资。这下里订下协议,那厢债主就忍不住了,日头里就拉着成小二来要睡她婆娘。小二婆娘洗刷好炊具,正座炕头上作针线活补贴家用,债主拉着成小二来到了家门口。成小二虽已赌得丧心乱性,毕竟还有半分羞耻心,扭扭捏捏的不愿进家门,奈何债主淫威逼迫,厚着脸敲开门。
“小二,这么早就回来了啊?”小二娘子见他天还没黑就回家,只道老天开眼,自家丈夫回心转意,又见丈夫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出头男人,半脸麻子,一口黄牙,叼着个大烟袋,她还以为是来了客人,“快请进来座。”“小娘子好!”黄麻子挤进门,忍着口水打量小二娘子,十六的丫头那个水嫩嫩啊,粉面桃腮,皓齿如月,唇若樱桃一点点,一头乌发柔如宫绸,黄麻子恨不得一把扑上去咬上一口。小二娘子给拿出两个干净碗,到隔壁武隶家倒上两碗热腾腾的白开水,家里穷,大冷天她也没舍得烧炕,四壁透风的家冷的人直抽抽,小二娘子本就柔弱,冰刀子一样的天把那双巧手割的血红,兀自勉强绣织女工,把一副色心的黄麻子看得也心疼了,走过去一把拽住小二娘子的手,往怀里暖。小二娘子呼啦跳了起来,气呼呼的呵斥,“您请自重!”说罢看向小二,只道自家丈夫总归会护着自己,哪知道看了半天,成小二支支吾吾,连个屁都没有。黄麻子呵呵冷笑道,“娘子!你家小二因欠了俺许多赌债,答应俺与你作十日的夫妻,娘子,今日天气苦冷,咱俩早些歇息吧,莫辜负这大好时光!”说罢,上来拥住小二娘子,去嗅她体香。
小二娘子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呆立着动弹不得,一双孤苦的眼睛望着丈夫,只盼着他能说出个不字,好暖暖她那颗冰一样沉下去的心,却眼睁睁瞧着他一声闷吼,冲出门去,把一个无助的女子留在这早已不是家的地方,留给欠了四两银子的黄麻子。小二娘子浑浑噩噩,恍惚中黄麻子一件件的剥她的衣服。心没了,只剩下个空壳,泪如泉涌,洗不尽的委屈。只道我谢倪儿前世作孽,嫁了这么个男人。直到黄麻子褪尽她的亵衣,抚摸她下身玉门,谢倪儿才回转神来,一声惨叫,“滚开!救命啊”……
武隶家与小二家就隔着一堵墙,张氏平日里与谢倪儿走得极近,听到这边的声响,张氏就放下手里的活,急赶过来看。
“吾将种白莲,出泥淖无所染,令闻者知予心!”谢倪儿摸着炕头上做女工的剪刀,锋刃贴颈而立,凄然念道。这是她在家作姑娘时,读书的表兄告诉她的,她一直记着,今日死去,可作祭奠。黄麻子抱着她,压在炕上,吓出一声冷汗,“娘子,切莫冲动!”又实在不舍得身下这白花花的肉人,因劝道,“娘子,男欢女爱再寻常不过,俺老黄是个诚心人,实在是爱慕娘子万般好,只要娘子从了俺,今生绝不负你!”
“呔!好一个恶货!”黄麻子突觉得一阵炸雷在耳旁暴响,握着谢倪儿的手顿再使不上半点力气,黄麻子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婆子如巨灵杀神般立在面前,这婆娘,身高六尺,膀大腰圆,掌似蒲扇,拳如铜锤,满脸横肉,怒目圆瞪如铜铃,一声暴喝壮如钟,黄麻子正自打量,这张氏伸过来一只手搭着黄麻子的肩,只轻松一拉,欺弱作恶的黄麻子就被拉落炕床。
“个无耻的货!”张氏切齿痛骂,张开蒲扇般的巴掌横扫过去,那黄麻子一声哭喊,三四颗门牙和着血崩落地上,疼得黄麻子连连打滚,昏天黑地的爬出大门,边逃边高喊“英雄饶命,英雄饶命”。张氏赶跑了黄麻子,救下谢倪儿,免去了一场悲剧。只是谢倪儿再也不敢独自居家,已经走火入魔的成小二不知道还会把她卖给谁,娘家人又太远,且父母早亡,兄嫂性恶,无处可投奔,于是她跟着张氏到了武隶家。
武隶听完原由,说不出半个字来,男人作到了成小二这份上,还有什么可说的?武隶想想都脸红。“姐姐,我家小二只是一时糊涂,平日里……平日里还是很……照顾我的。”谢倪儿无力的替丈夫辩解,越说声音越小,脸也臊到了自己的掌心里。张氏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护着那个王八犊子?”张氏愤愤的嚷道,“伤疤还淌着血呢,就忘了疼了?”说罢又探了口气,“唉!我们女人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纵使男人千般不好,也只好苦在心里,说不出口啊,姐姐我不也是和妹妹一个苦命么?”武隶那个痛啊,心拔凉拔凉的,想我武隶也算是个大好男儿,怎么你就跟谢倪儿一个苦命了呢?我武隶哪点和成小二象啦?想我武隶流落异界,孤苦伶仃,辛辛苦苦,风餐露宿,挣钱养家,怎么能跟个卖妻还帐的人比呢?
“夫妻本是同命鸟,一个活得疯了,另一个只有苦。”谢倪儿说这话的时候,硕大的眼泪象珍珠般挂在眼角,那分无助凄凉看的武隶心都碎了。张氏把她抱在怀里,这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就那样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场。看见谢倪儿大声抽泣,武隶想到了下午瓶儿对着她流的那些泪,就唱起了瓶儿唱的信天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