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以来,岷江上游一带的羌人,处在汉族人民和兴起于雅鲁藏布江域的吐蕃人之间,成为汉族地区和吐蕃联系的纽带,中原的盐、茶、布、生产工具与边区的马匹、药材、皮毛的交易有了很大的发展。由于政治、经济联系较为密切,这些地区的羌人,从唐朝起就有很大一部分要求“入籍”,成为唐朝管辖的地区,而另一部分则处于吐蕃政权的统治之下,定居岷江上游部分地区。
岷江上游的羌人,据《四川古代史》载,系秦汉及其以后时期从河湟一带迁来的羌人与当地原有土著居民融合而成的今羌民族。汉代以后,西北部的羌人经过两次较大的迁徙,来到岷江上游地区。一次是魏晋南北朝时期,一次是隋唐时期,当时岷江上游已定居着被称为西山(成都平原以西,岷江上游诸山的统称)诸羌人的羌人部落。隋唐时期由于吐蕃王朝向东扩展,河湟一带的羌人相继内迁,其中一部分到了岷江上游的茂州一带,这些人逐渐成为岷江上游羌族地区的主体民族。说到岷江上游羌人的来历,在羌族人民中至今还流传着这样的传说:远古时候,羌人曾有一次大迁徙,其中一支后来定居于岷江上游。此时,羌人的祖先遇到一支“戈基人”;他们身强力壮,羌人与“戈基人”作战,屡战屡败,准备弃地远迁,幸而在梦中得到神的启示,才用坚硬的白云石和木棍作武器,并在颈上系羊毛线作为标志,终于战胜了“戈基人”。此后,人民得以安居乐业。羌人为报答神恩,奉白云石为最高天神,这种习俗相传至今。这段传说,实际说明了羌人历史上迁徙的一段真实历史。这个传说和史书记载及考古资料结合起来印证,就知道氓江上游的羌人最迟在汉代就已定居于此。
岷江上游地区是古代一些民族往来的走廊,近半个世纪以来,在岷江上游和杂谷脑河沿岸,陆续发现了许多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址,近来又在茂县、汶川等地发现和出土了完整的彩陶等器物,它们与陇西、陇南的马家窖文化类型的器物相似。据1976年在茂汶县发掘的石棺葬墓及出土文物考证,羌人的先民在秦汉时就已居住、生息在这块土地上,并已由游牧转为定居生活。据《羌族简史》叙,从隋唐至宋代,我国境内的羌人,除在岷江上游还有一些聚居的村寨,继续保持着羌人的基本特点外,其它地区的羌人,大都发展为藏缅语系的各族或者先后融合于汉族及其它民族之中。
同源于古代氏羌集团的羌族,崇拜牦牛的同时,也崇拜白石。
四川境内岷江上游阿坝藏族自治州所属的茂县、汶县、理县、黑水一带羌族地区,其民居房顶女儿墙正中或转角处砌筑的塔子“纳萨”顶上,多置有五块、七块、九块不等洁白的石英石。羌语称之为“阿渥尔”的这些白石,既是色调灰暗的羌族碉房的一种耀眼的装饰。更是当地羌族群众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圣物,是神灵的化身,是各种神灵驻足人间的居所。而中间最大的一块,即为神圣无比的天神“阿爸木比达”的象征。羌族群众热衷于将白色石块作灰色住居醒目的装饰物,这与羌族源远流长的尚白心理不无关系。而在洁白的石块上面赋予崇高的神性加以崇拜并形成普遍信仰,这又与广泛流传于羌族中的《羌戈大战》史诗大有关系。
《羌戈大战》是一部描述羌族初期形态的英雄史诗,是中国少数民族民间文学宝库中不可多得的瑰宝。史诗以神奇的色彩、高昂的格调描述了有人和神共同参与的羌人与戈基人大战的始末,赞美了羌族祖先的英雄形象及光辉业绩。生活在岷山草原一带的羌人,突然惨遭从北袭来的魔兵――戈基人的烧杀掳掠,羌人原来的九支宗系被戈基人四处冲散,各自逃生。曾经得到太阳神传授本领的大哥阿巴白构只得率其子孙避于祈尕山中。本来通晓天事、神事、人事的阿巴白构,由于逃生途中将羌文经典不慎遗失并被白毛公山羊偷吃了,因此一时“天事人事都茫然”。此时,戈基人又尾追不舍,羌人只好与戈基人血战于祈尕山间。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之下,羌人的兵马损失大半,阿巴白构射出的支支神箭,也未能阻止戈基人的猛烈攻击。羌人惨败的哀号声惊动了始祖木姐,木姐见其子孙遭难,立即从空中抛下三块白石,指令三块白石变成三座雪山,阻挡住戈基人的追击,使羌人得以脱险。羌人脱险后,在木姐的指引下,来到热滋大草原重建家园,子孙不断繁衍,牛马不断发展,出现一片繁荣景象。三年过后,戈基人又来侵犯,阿巴白构只得又率众与其血战于苏脱山上。由于势均力敌,双方难分胜负。此时,天神对这场战争进行干预。由于从不敬神的戈基人偷吃了填满天界的牛而触怒天神,天神便给羌人以白云石、藤条作武器,而将白雪团、麻秆给了戈基人,让双方对打。结果,戈基人被打败并“大部摔死岩下边”,羌戈大战以戈基人惨败逃亡、羌人获胜重建家园而告终。为报答神的恩惠,羌人欲向神献祭,但不知神为何物。民众领袖问:“我们祖先打灭戈基人用何武器?”众答曰:“用坚硬之棍打胜,用白石打灭戈基人。”领袖云:“白石打灭戈基人,即报白石可也。”众人称善,各觅一石而返。于是乎白石便被赋予神性,成为天神阿爸木比达的象征。
文明造就了自由,野蛮造就了苦难;自由孕育着理智,苦难酿造了信仰。正像希伯来人面对无边无际的磨难和无法逃避的死亡而把求生的希望、幸福的幻想、炽热的情感异化为对万能之主耶和华的信仰一样,在民族存亡的关键时刻,获得天神启示和帮助的羌民族,也自然而然地将生存的欲望、幸福的幻想和炽热的情感异化为对天神阿爸木比达的信仰,将无形的天神以及众多神灵转化为有形的白石并加以虔诚的崇奉,从而形成广泛的白石崇拜现象。而羌族传统民居建筑上面摆置的象征天神阿爸木比达的白石、实际也就是白石图腾崇拜的一种遗迹。
和岷江上游的羌族群众一样,居住于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所属冕宁、越西、甘洛一带的藏族群众,也热衷于以白色的石块装饰自己的住居。用作住居装饰的这三块、五块或七块洁白的石块,被按照大小顺序依次平放在屋脊上,有的也被置于大门的门楣或前墙的窗楣上。这些白石,除了具有装饰作用,同时也是崇拜的对象。因此,新居落成时,要请祭司主持专门的宗教仪式,置放这些白石,使之由普通的只有装饰作用的白石,演化成为神圣的具有一定神性的灵物。这些已经具有神性的白石,除了平时不许随便触摸、乱搬乱动,有求于它时,还需宰杀专门饲养的牛、羊、猪、鸡等制作供品进行祭祀。说到藏人与白石的关系,广泛流传于当地藏族民间的神话故事是这样说的;很古很古的时候,宇宙混湘不开,世界万物皆无,惟东方白地出现一片白海和一块白石,天神纽姆阿布见到以后,便吹了一口神气,化作一只白鹏,飞往白石上栖息。天长日久,白石便怀孕,生下一只猿猴。之后,这只猿猴又生下了他们的直系祖先。从此,他们世代崇奉白石为神,并且自称为“布尔日一尔苏”,意即、“‘白石之后”或“来自于白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