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励能体谅初次得知自己有慢性病的患者的忧虑,安慰,“很多人都是发现有并发症后,才知道自己有糖尿病的,你目前状况不错,不要担心。”正想着再聊几句,护士站叫简明去测血糖,凌励作罢,必须承认,他今天是没办法跟她聊聊了。
回家,搭公车,凌励从办公室出来的时间本来就稍微晚了点,正好错过那段下班高峰期,车上人没象挤沙丁鱼罐头般那么多,他顺利找到位置坐,很巧,曾与简明肩并肩坐过的那个位置。真可惜,上次之后,再没能那样坐着聊天过,只是遇过几次,人堆里匆忙问好,颔首微笑,不过转眼功夫,她就成他的病人。医患关系哦,不知道变成医患关系的他们,还有没有机会再如之前那样相处?如果,再也不能,还真是遗憾,凌励抿抿嘴角,是的,很遗憾。心海深处浮出的两个字,竟是“错过”。
如果再也不能如曾经那样遇见,象隔着玻璃窗和装饰到花团锦簇的蛋糕相望,或者在公车上喝她递过来的,一杯唤醒他灵魂与意志的咖啡,又或者,哪天遭遇挫折,再没人给他零钞借他雨伞,那真的是错过了。凌励忽又想起曾在西饼屋门口与简明争执的曹亮,其实看上去只是样貌端正,不如他凌励灵气逼人哦。
晚饭,简明按照从病友与宣传栏上学到的知识,总算在食堂吃了顿稍微像样点的东西,青菜多多,鱼类适量,米饭少少。然后去食堂附近的便利店买洗浴用品,如果需要在医院多呆几天,总是需要的,洗澡,换衣,洗衣,晒衣。忙活完也是睡觉时间了,躺在床上,想象这是老年大学的郊游活动,夜宿帐篷中聊天,聊着聊着,就都睡意朦胧,护士站打印机忙碌的声响当是唧唧虫鸣,简明觉得,还好,还好。
睡前,简明接到儿子冬冬的电话。冬冬说,“手工课老师教我们用纸折玫瑰,我折的老师给我优,妈,等星期六你来接我的时候,我把花送给你。老师说,玫瑰代表我爱你。”简明乐死了,“好的,星期六见,宝贝儿,妈也爱你。”放下电话,简明很是满足,她这人吧,就这么点出息,有点阳光就能灿烂,有点雨水就能茁壮。真的,就算所有压力,超出可担当的体重,她也会担着的,只要还有个人愿意对她说,“我爱你。”
爱飘渺虚无我始终一步一步
简明早晨洗漱时候,遇到那位遭遇窃贼埋怨她没拔刀相助的老妇,道歉,“真对不起,昨天没帮上你,当时真的是没注意到,光琢磨去做b超检查的事儿。”
那妇人倒挺爽快,“不是你的错……”聊了一小会儿,简明了解到,这妇人是先被贼偷了一千块,到保安室翻录像,认出这窃贼,应该说她认得窃贼的背影。昨天走廊上见到,立刻上前动手,意图抓住把自己的钱要回来。谁知窃贼狡猾,一招“金蝉脱壳”,妇人只是把人外套给揪了下来,窃贼众目睽睽下脱逃成功。妇人自我开解,“算了,当破财免灾吧,人平安就好。”
简明见妇人如此说,却是更加内疚,寻思,若再遇那窃贼,她一定帮忙抓到,令其还钱。
早饭前去测血糖,降下来一点,医生巡诊时间,简明总算见到她的主治大夫杨医生,不过主治医生不是特别热络,就三个字,“还挺好。”转头走人。只有被简明惊为陋室明娟的米大夫对着她微笑,释放十足善意。
主治医生冷淡,令简明万念全消,她本来想问,能不能请假离院一天呢?明天周六,她想去看看冬冬。还是侧面打听吧,问起病友们,“可以离院一天不?”
答复是不可能,且不说医生护士答应不答应,单简明身上挂着个胰岛素泵,三餐之前,要由护士给追加用药,简明自己又不懂操作,这就是个大障碍。现在是治病,又不是闹着玩儿的。
简明默然,也对,治疗期间,最好不要节外生枝,可她又真的很想冬冬,琢磨一天,简明决定,翌日找机会偷溜出去吧。
凌励这一整天也没见到简明,白天替唐雅妍的门诊,晚上下班回科里,与护士站的几个主管一起开会,研究这段时间科里的治安问题。虽说这层楼安保措施是加强了,可被偷的病患和病患家属对之前的遭遇还是表示极大不满。其余病患被偷的都是杂七杂八的小东西,损失并不重,可被偷去一千元现金的那位妇人,是外地来这儿治疗的一位病患的家属,手头本来就紧张,遭此横祸,凌励和唐雅妍都于心不忍。
凌励的意思是科里人每人捐点出来,凑凑帮补一下算了。
唐雅妍和护士长汪敏不同意凌励,基本上她们两位常常不同意凌励。毕竟这样的事情总会发生,也不能每次出状况,都医生护士给捐款吧?谁家也不是大富大贵,这不一样卖“苦力”过日子吗?
这说法凌励认同,可他觉得能帮一次算一次呗,当然方式方法很重要。思量一二,“要不这样,咱们捐款归捐款,把媒体记者找来,宣传一下……”
这样子的话,大家接受。随即,一干太太小姐们已着手研究,记者来拍的时候戴哪对耳环好啊之类的,没办法,都清一色的制服,不在头发耳环上做文章也没其他出路。凌励和寥寥几位男丁的感觉就是,真没辙啊,跟娘子军共事不忍着点更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