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德珍与管家去应门,但外头的却是仲寅帛。
仲寅帛看她已是精心乔饰了一番后的模样,耳际别着夸张的钻石耳坠,一身庄重的素色,还没置换鞋履,脚上那双拖鞋十分眼熟,是他家中那双的女款。
灰色的鞋面,意大利小店里定制的舒适精品,走一步,每个脚趾都是惬意的。原来,那本是一双情侣鞋,他不知道而已。
德珍见他盯着自己的鞋子瞧,吸了口气,开口请他进来。
六点钟,岑慎其去过惊雀巷问安回来,洗漱置换了衣物,和仲寅帛进了酒窖选酒。王槿鸢作为女主人,张罗着晚餐对女儿无暇顾及。
七点钟,客人终于到了。
来的是两位,一位姓金,一位姓赵。金姓青年男生女相,面容长匀,双眸细长,眼角飞斜,看人时媚气横生。赵姓青年则完全相反,这是个十分英俊的男人,好看到叫仲寅帛头皮发紧。
寒暄过后,一行人拉开椅子坐下,酒是法国的,餐具是英国的,甜点是意大利的,主菜是一道西班牙菜式,这很像是女主人在问客人讨口碑,心急地亮出了厨房里的看家本事,虽混乱,但美味也很实在。
六个座位,男女主人分坐一头,金赵二人坐在德珍与仲寅帛对面,他俩皆是健谈之人,由王槿鸢控制节奏,有问有答,每一句话里都有1个g的信息量,仲寅帛光是坐着,都觉得受益匪浅。
“你不高兴?”他轻声问身边的女人。从前他太在乎她,她的高兴与不高兴,都是影响他的重要因素。她开心的时候人也是明媚的,狡诈地不像话。她不高兴的时候外人多半看不出来,但他却知道。你看她现在将背挺得笔直,脖子也不弯分毫,脸上虽没什么,但这就是不高兴。
“有人吃了我心爱的曲奇。”她答得似是而非。
仲寅帛“哧”一声冷笑,他当是什么呢,“改天赔你就是了。”本就不是他的错,何况还是她母亲半逼着招待他的。
德珍喝了一口白葡萄酒,拿洁白的餐巾印了印嘴角,不再说话。
左右是没人顾及他们二人,连岑慎其也加入了对面的热聊,仲寅帛便问:“这俩人是谁,坐了这么久,连叫什么的我都还不知道。”
“怎么不清楚了。”
仲寅帛诡笑:“你知道在国外叫alex的华人有多少吗?”
德珍轻叹一声,瞥他一记,无视他的阴阳怪气,“你不需知道他们叫什么,不过他们的姓你确实应该知道。”
“叫什么?”
“aisingioro。”翻译过来就是,爱新觉罗。
仲寅帛当下沉吟,此后,便再也没多余的闲话了。
德珍心里并不比他好受,母亲回国后接触了那么多人,暗中张罗她的婚事,挑来选去,最终将金赵二人一并带到了她眼前,却又硬生生将仲寅帛也安插在她身边,她只觉得这情形说不出的诡异和别扭。
十点钟散了筵席,金赵两位年轻人整晚与德珍说话不超过十句,但对德珍的褒奖溢于言表,留了话改天再见,王槿鸢自然欢迎之至。
仲寅帛也一块离开,他是熟客,不用寒暄,但岑慎其仍绅士的将他送出门,不出来还好,一出来他才惊讶了,不长不短的过道里,少说也有十几个保镖。
岑慎其自然知道这是金、赵二人的排场,压压惊似的拍拍仲寅帛的肩膀,将他送进了电梯。
待客人全走了,王槿鸢指挥佣人收拾残局,德珍回房摘了耳环项链,尚未褪礼服,王槿鸢施施然进门,“你喜欢他们中的哪个?”
德珍怕自己说得模棱两可,让母亲徒生误会,心念一转,开口便是决绝:“我哪个也不喜欢。”
王槿鸢也不生气,仍是笑吟吟的,十分宽容,“没关系,这两个不喜欢,我还认识其他的呢。”
德珍叹息,“那您为何让不相干的人来?”
“你说谁?”
“你知道。”
王槿鸢装作恍然,“你说楼上那位啊?他怎么是不相干的人?他必须要来才行啊,不然他怎么会知道,他就是再修十世,也是配不上你一个脚趾的?”
德珍怔住。
原来,她与父亲全都知道啊。
王槿鸢从背后用双手捧住女儿的脸,看着镜子里的她,“乖宝,你要记住,你妈妈我和你爸爸只要是关乎到你的事,从来都是心胸狭隘的!”
如屑怎揽,风起缘散(一)
被提及的往事,总会有水土不服的过敏的感觉。
她苦心经营,惴惴不安,终于还是被慧眼识人的父母看破。他们没有错,她亦没有错,有的人为了自己的追求磨灭别人的感情,有的人为了自己的追求苛刻自己,说到底只是各自对guilty分寸感的把握。甚至连那个刚愎自用的男人也未必是有错的。
她又回到了惊雀巷,实在是有些无颜面对那样的双亲。惊雀巷总是热闹的,但热闹与欢乐并不相等,有人在热闹中沉默,有人在欢乐中难过,谁也不知道彼此的心事。甚至连她也觉得,大部分时间,她的心只能容纳两三个人,那窄小的空间感,会让她觉得安全。
她从前并不是这样的人,从前的她总是施施然的,落落大方的,但随着年岁渐长,有些悲痛来得太过强大,使得她不得不强行将根植在过去的身体剥离出来,这个剥离的过程,带走了她很多勇气。而且非常疼,疼得上面牙齿咬破了下面的嘴唇。
这天德珍回到家,慧珠不在,薰爱说巷子口的婆婆快要不行了,慧珠帮忙去做五彩米,估摸着晚上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