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亮，也不灰暗，和水深处一样清透的地方。周围散布着一双双不同的眼睛，看不到眼睛的主人，他们无声聒噪着，每双眼睛都在极力诉说他们自己的想法。
死后的感觉？卫疆浮在那些眼睛的中心，不知道自己睡着了，还是醒着。他隐约知道这些眼睛属于谁，是那些他曾经吞食的生魂，他们没有死。
“别吵卫疆！”他强打精神向周围喊道。
卫疆没有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但眼睛的主人们不再说话，只是直勾勾看着他。
“卫疆在哪？”卫疆迷迷糊糊的问，其实他不抱希望能有人回答。
“你的身体……你的身体……”相同的话重复了几乎上千遍。“放开我们……”
卫疆有一种无数虫子在身体里钻的感觉。
“够了。”他抱着头说：“卫疆要怎么样才能放开眼睛的主人们？”
“活着……才有机会……”暗处的声音变得震耳欲聋，周围的世界盘旋着，逐渐变得模糊，五感细浪般从某个地方涌来。
水气弥漫，酸辛的药味扑鼻。
卫疆忍不住呕出一口散发恶臭的深黑色淤血。
他缓缓睁开眼睛，小心细致的打量这个他曾经以为失去的美好世界。
一条鱼。卫疆整个视野都被鳞光闪烁的两尺长怪鱼占据。
准确的说这是一条游奇。
看起来味道不错的样子。卫疆很想把眼前的腥鱼咬到嘴里，可他现在全身酸麻，连眨动眼皮都很难。
海因克劳可不敢像卫疆那么想。
游奇是最神秘的水属性生物，蛇身，长短不定，头生一角，腹生双鳍似爪，能发出最高阶水法术，在水气浓厚的空中游走自如，来无影，去无踪，身上的密鳞堪比龙鳞，头上的角能辐射出让人瞬间瘫软的魔电，腹鳍切金断玉，常用吼声引来魔物。冒险者有时宁可遇到巨龙，也不愿遇到游奇，尤其是在水边。
海因克劳从来没见过游奇。
可这不是他今天遇到的最大惊喜。
卫疆在城墙下奄奄一息。马尔特大主教赶到，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但不追卫疆的罪行，还把卫疆精心安置到蜥眼城堡内圣堂的这间隐秘的房子里。然后游奇突然神秘出现，用它那无可比拟的控水能力排空了卫疆内脏的淤血，紧接着一个老人在马尔特的陪伴下走进屋子，施展了神恩会秘传的最高阶治疗魔法――大回魂术，让卫疆的内脏维持住生机。
就这样，一个必死的人被硬从冥界拉了回来，真真正正的人间神迹。
但这同样不是海因克劳以为的最大惊喜。
他站在那位施展大回魂术的灰发老人身后，像崇敬神灵一样看着他。
老人身材不高，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痛苦岁月，所以他弯腰驼背，就连两条腿都有点曲，整个身体似乎就靠那根黑黝黝的硬木拐杖支撑。他长满老人斑的脸上堆满皱纹，但浅色的眼珠炯炯有神，好象黑暗中两个点亮的烛头。他大名鼎鼎，莱昂西斯第十二，裁判所中真正执掌密室的密室红衣主教，一个传说中接近三百岁的老人，如果说人间有能看见的神，恐怕只能是他了。
为什么在一个傻子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海因克劳不知道是嫉妒，还是因为别的，恨不得现在躺在床上的不是卫疆，而是他。
莱昂西斯不知道身后年轻人的想法。
他看见卫疆挣开眼睛，转回身笑着说：“嚯――海因克劳，呼噜――其实你被他骗了。”他说着，颇有深意的瞥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卫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