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明天在教堂见!”
“是,爸爸!”
“告诉切尔茜,我爱她,我也爱你。”
“我会的。我也爱你,爸爸!”
“那好,晚安!”
“晚……”罗比的声音变了调,他清了下喉咙,才说出来:“晚安,爸爸!”
挂上电话,汤姆盯着电话机,多么凄然,在电话上祝他的孩子晚安。一股怒火击中了他。周围死一样的沉寂,一整天就象被囚禁的囚犯一样。克莱尔到底是怎样想的,要这么干,真他妈混蛋!
随着夜深,他的情绪一会高涨,一会低沉,疲乏、愤怒,然后是痛苦、内疚,最后是沮丧无助。有时,他仿佛觉得克莱尔就在屋里,站起来,想象着向她劈头一顿责骂,证实自己向她说清真相以来,没作过任何错事,绝没作过。她应当原谅自己,因为他的罪过都是在很久以前犯下的。
你混帐,克莱尔,你不能这么干!
不幸的是,她就要这么干,而他又不能责怪她。
他一晚睡得很差,醒来后,在他爸爸的洗澡间冲了淋浴,洗澡间用塑料布作帘子,墙上沾满了油腻腻的肥皂膜。自从母亲去世后,他总是原谅父亲的不喜欢打扫清洁。但自己要在这里住一阵子,就得和老人谈谈。
他的裤子因为放在烟囱旁边狭窄的橱柜里起皱了,衣服也如此。他问熨斗在那里,得到一个多年未用过的废熨斗,蒸汽孔被水垢全堵住了。熨衣板的面布更脏,使他再次下定决心要和父亲理论一下。
但他实在太急于到教堂去见克莱尔和孩子们,向他们倾诉。
令他失望的是,他们不在那里。
随后打电话回家。“克莱尔,你在做什么呢?为什么不到教堂?”
“孩子们太累了,我让他们多睡一会,晚一些去。”
他们争论了一阵,没有任何结果,只觉得更沮丧。这一天余下的时间更不舒心。
星期一早晨,他拿出更多的打皱的衣服,但用锈坏的蒸汽熨斗,一点也没辙。离家到学校前一照镜子,看到西装下摆靠大腿处,有一个大褶皱根本无法弄平,只好尽力用手按在大腿上。
最后,他嘟囔了一句:“哦,臭狗屎。”卡塔一声走出小屋,诅咒他父亲让他住在这么肮脏的地方。没有车库,他的小汽车窗子上积满了水汽,后窗必须用刷子刷干净,才能开走。但车内却找不到刷子,他爸爸也没有任何纸巾,这使他更恼火。为了找抹布,汤木要迟到了。终于上路了,他又考虑着,马上要起雾了,那以后每天早晨都得擦洗窗子。他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人们会说,长大了的孩子一旦有了自己的家,再回来和父母住一起,什么事情都不对劲。
一到学校,又面临着每星期一早晨例行的教职工会议。他今天迟到了五分钟,面对克莱尔,衣冠不整。他望着她,满怀期待、焦虑和认同感,但克莱尔什么表示也没有。
直到会议结束,他们没交换一句个人话题。他的肚子开始神经性的痉挛。他赶紧跑到医务室,找护士要了些药片,匆忙中一口吞下。因为校车已经开始抵校,这一天最惨痛的灾难也许会发生,就是他碰不上切尔茜。此时,她正向大门走来。罗比到校比较早,要到举重房练举重,可能已经在大楼里什么地方了。
向前厅冲去的路上,他一想到错过切尔茜就感到一阵剧痛。但他终于没有错过,看到切尔茜正向大楼走来,罗比也在她身边。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体内爆炸了。他们进大门,直接向他走来,似乎急着要和他接触。他们的眼神哀伤,脸被拉长。他把他们俩一起抱住,心里非常哀痛,十分担心他们也象许多学生曾经告诉过他的情形一样,当他们的家庭因为父母离婚而解体时,心头的感受何等悲哀。这类悲惨故事,他作为教育工作者,这些年来听得实在太多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孩子也会经历这种惨境。
他和切尔茜抱在一起,全然不顾学生如流水般在身后通过。他们是克莱尔荒唐决定的孤苦无助的受害者,感受着过路学生好奇的注视。
放开切尔茜,他抓住罗比的手臂。说:“好了,你们俩,去我办公室呆一分钟。”
“我不能去,爸爸!”切尔茜眨着眼,使劲忍住泪水:“我周末没做家庭作业,我要赶紧写点东西,为健康课作准备。”
汤姆转向罗比:“你的作业呢?作了吗?”
“我们没有作业。”
“举重练习呢?你不是每天上课前都要去吗?”
罗比转过眼光:“今天早晨我不想练。”
汤姆讨厌一开口就责骂人,他和克莱尔分开还不到四十八小时,但孩子们已显露出因离婚而引起的典型症候了。
“听着,你们不能象这样子。不管家里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能荒废学业和业余课程,对吗?你们仍然要象以前一贯表现的那样……能做到吗?回答我!”
罗比怯懦地点头。
“切尔茜,你呢?”
她也点了下头,但不看他的眼睛。
“那好吧,我得让你们走了。”他说,看着他们离开视线。汤姆感到自己仿佛被压弯了,正在死亡线上挣扎。
切尔茜似乎无法走开。
“还有什么?”他问。
“我不知道,我只是……什么都变得不正常的时候,我实在无法表现得象平常一样。”
她耸耸肩,阴沉着脸。“我能把这事告诉朋友吗?爸爸?”
“如果你觉得必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