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看着我停顿住话语。我冲她微微一乐,叹然而道:“深沉不是我的本质。”
“不错”。
打完电话回来的吴越接过我的话题对叶子说:“他上学时是个很外向的人,只可惜命运偏要他选择苦不堪言的生活,他就只好学会深沉了。我虽是个教书匠,论真才实学比起他,我可是相差甚远了。”
对吴越的这一番话,我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含笑无语。
当吴越聊起一位朋友的家庭纠纷时,说道:“我主张感情死亡的婚姻必须快刀斩乱麻,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否则会误了一生。”
阐述自己的观点时,吴越望着我,似乎暗示我要尽早做出选择。
这次初逢后,我和叶子在很短的一个时期内又接触交谈了几次,很快就成了相知的朋友,正像第一次在陌生的氛围中我们的歌舞那样有一种默契。有一天我们到吴越家、我骑着她的自行车带着她,路上叶子说在这座城市,还从来没有男人骑车带过她。我从她无意的话中感受到某种暗示,我的感情开始从长久阴郁的心房里探出一丝希望。而吴越似乎从未向叶子提及到我的个人问题。有一次叶子问我有无恋人时,我的回答令她惊讶,我的女儿已经三岁了。我看到她的惊讶的眼神里包含着某种失落。尽管她的神情显得很自然,我还是从她浅浅的微笑中感觉到了这一点。
当我谈起自己所经历的多种磨难时,并不是想得到她善意的同情,只是觉得有倾诉的对象,把久积的苦闷倒出来,心里也就舒畅些。当然,我不否认自己的确随着交往的增加和书信来往的深入,已经暗恋上了叶子,可是,我始终不敢说出。或许她也感觉到我们的感情正悄悄向更深处发展。起初,我们的话题谈及我的妻子时,叶子总是用“你爱人”或“你妻子”,后来她改变了这个称呼而用“她”。叶子每次见到我时,总关心地问“她近来对你怎样”?“每当我听到这句问话时,也总有一股温暖的气流遍及周身。我真想告诉她,我需要她成为我的生活。
妻子的俗不可耐与叶子的高雅文静,在我的感觉中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使我陷入烦恼难耐之中。尽管妻子的容貌比叶子稍漂亮些,但是,由于平时生活在一起时她所表现出的低劣的素质,使她的形象在我心目中就像暮秋的枯叶一样,失去了亮丽的色彩。而叶子却如初绽的春色,使我春情勃发。在我真正了解妻子后,为失败的婚姻伤感倍至时,叶子朦胧地出现了。或许叶子对我而言是个全新陌生的世界,我才如此移情别恋。而我的痴情也总是在对方深深伤害我后才清醒过来。我明白我的致命弱点就在于此。否则我也不会多愁善感地在感情世界里历尽坎坷。
市电视台举办诗歌朗诵比赛的那天,是叶子准备到天津读书之前的一个夏日。阳光像情人热恋时节的情绪,水泥路面上满是激情高涨的灼气。我已经熟悉了这里的环境,到了新闻部得知叶子正在演播室。当我走进演播室,才知道这里正进行一场诗歌比赛。我来到那些跃跃欲试的自命非凡的参赛者中间,找了个空位坐下,周围的脸都是陌生的。我听着那些用空洞拼成的所谓诗歌,感到像在欣赏小丑的闹剧表演。那些已经被蹂躏了数千年的言辞被这些根本不懂诗歌的人们捧为至宝。春天是生命的摇篮,这就是诗。不,春天就是阴暗的死亡。就像上帝创造了毁灭一样,任何美好的开始都必将以凄凉的结局告终。这些才子们抱着自己创作的无血无肉的虚泛的大作自我陶醉着。他们以良好的感觉朗诵着他们的杰作。听着他们空泛的作品,假如这就是诗歌艺术,我情愿放弃对文学艺术的执著。我看到肢浅的影子盘飞在他们头顶。一切都在塌陷。尤其当我得知评委会成员是些对文学诗歌一窍不通的粗陋的商人时,简直想放声大笑。或许我的观点过于偏激了,但是我的确不敢恭维,评委会里没有一个是从事诗歌创作的。
我找到叶子,看到她旁边有个空位,就来到她身旁坐下。叶子扭头见是我,目光中立刻流露出惊喜的神情。她忙掏出笔在一张稿纸上写道:“参赛吗?”然后把纸推到我面前。我摇摇头写道:“灵感大休。”她看后抿嘴笑了笑,然后把纸叠起来挟进一本书中,又递给我一个眼神,我会意地离开会常在外面的一座花坛旁边等她。过了片刻,叶子出来带我上五楼。打开一间宽敞的宿舍。“有时我就住这里。”她说。我们走进房中。
任何一种序曲总是让人联想起美好的东西。七弦琴上跳动的清纯音符。滑翔的远方模糊的飞鸟。我徜徉在这间充满女性色彩的房间。菊花香水的气味飘荡着,像美妙温润的旋律激动着沉静中的情愫。叶子脱下上衣只穿件米黄色的坎肩,露出白皙丰腴的双肩。
她问我是不是该放弃眼前工作自费到天津念书,我支持她抓住机会去学习。她就给天津的朋友写信。我守在她身旁。那份和谐亲切的情景令人回味无穷。
写完信她抬眸冲我嫣然一笑说:“有你的支持我心里就踏实很多。”我望着她的笑脸,像上古的一轮清纯的月亮。
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冬眠的情感在轻微地呼吸着。如果春天来了,那情感就会苏醒并且像报春的梅花在寒冷的枝头,颂扬明亮的春光。然而感情时空中的春天不像轮回的四季,那春天必须靠彼此的心灵解冻残冬融化冰雪,才能真正明媚地出现。
中午,我们来到街面上找了一家较冷静的小饭馆共进午餐。她点了四样小菜和啤酒。而她却滴酒不沾,说自己身体不爽。我们突然无话可谈了。我闷闷地喝着啤酒,她要了一杯茉莉花茶默默地品着。
“出外不比在家,一定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而且城市的人也比较杂乱,人心叵测,与人交往不可太轻信。”
我有些不放心炮说。叶子点点头深情地看着我说:“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跟她一样见识,要以自己的前途事业为重。”
叶子又要了两小碗面食。当我吃到一半时,她仍未动筷子,我问她怎么不吃,她说吃不了,并动手往我碗里拨了些。这种举止也只有关系特殊的人才能有。我明白她从没有把我当成普通朋友看待。其实,我们都在感受着对方某种不寻常的情感信息。但是面对尘俗弥漫的环境,我们能怎样开拓一种新的生活,如果叶子继续留在电视台,我们可能永远保持着一种永固的友情,实质上这种友情对我们的心灵都是一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