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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哲学书1(21)
人的一生离不开土地,土地是多么辽远浩茫啊!而人的生命却是短暂的。一个优秀的作家,总是与土地丝丝相联。他们总是在不同的土地上,不断更新自己的生命,激扬新的活力,赢得艺术的再度创造。因此,土地的魅力,就是生命力的魅力。
凯瑞写完这些文字,内心已坚定了去巴黎的信心。巴黎在凯瑞的想象之中,一天天清晰起来。塞纳河畔的风光,卢孚宫的微笑,香榭丽舍大街的时装展览,以及凯旋门神圣巨大的浮雕。当然,还有最最亲爱的阿芒的等待。阿芒已寄来了邀请函。阿芒希望凯瑞快快来到他的身边。阿芒在信中老是讲述他身在异域的孤独。不过今天阿芒却是讲到了在法国,欢度除夕和初一的欢乐。他说那天法国中文系学生,中国留学生,中文教员分乘二十多辆小车,从马赛、埃克斯、阿维纽、尼斯方圆二三百公里的地方,顶着暮雨,相继来到平时寂静美丽的贝尼耶小村菲蕾丽陈的家。菲蕾丽陈是土生土长的贝尼耶小村人,而她的丈夫陈先生却是中国台湾人,毕业于台湾大学,是语言学博士、计算机专家。
一年一度的中国春节,法国教师菲蕾丽陈是个热心筹办的人。多年在她的操持下,中国春节也成了这个小村庄人最受欢迎的“传统”节目。现在阿芒走进菲蕾丽陈的一栋二层小楼,仿佛回到了中国的家。80多平方米的大客厅里,墙上挂着中国字画,如猛虎,如幽兰、牡丹,中国工艺品琳琅满目,地上还铺着中国红地毯。中国文学艺术语言学的各类图书,挤满了几个顶天立地的书架。
客厅的长桌上,有中国食品:饺子、果脯和烤肉。还有学生们自制的各类西式糕点和法国红葡萄酒、德国啤酒。阿芒的贡献是做了葱油鱼和肉丝炒年糕。年糕象征着年年高,葱油鱼则是表示年年有余的意思。这是中国传统的说法。
那几个毛里求斯、西班牙、秘鲁和瑞士的学生,对中国最感兴趣的是,中国的十二生肖、中国的古代寓言、中国的孔子。提到孔子,他们会脱口而出:“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还有“活到老,学到老。”一个秘鲁的女生,用相当标准的普通话说:“我喜欢中国古代寓言,其中《愚公移山》、《精卫填海》和《夸父逐日》最使我感动。它们是哲学、文学、美学的结合体,是中国的精神。”
阿芒所教班里的一个瑞典女生阿迪娜,这天讲的事情最让人感动。她说:“我爷爷生在中国。他在上海生活了20年,总是把自己当成一个中国人。然而,他的子女没有一个会讲中文的。这使他非常难过。几年前,我在中学里刚学了一句中文,就高高兴兴地去看爷爷。可那时他已病得很重了。我走到他床前,用中文对他说:‘你好!……’他当时已经不会说话。但他哭了,我也哭了。随后,他在纸上写了一句话递给我:‘现在,我可以去死了。’”
阿芒这天被这个女生的故事,深深感动了。他脑海里,出现了阿迪娜爷爷的形象。他想他要把这个故事写成小说。子夜时分,阿迪娜在菲蕾丽陈家的钢琴上,弹起了《采茶舞曲》。这是六七十年代风靡中国大陆的舞曲。阿迪娜这么一弹,唤起阿芒很多回忆。他想那时候中国大陆的年轻人,多半都是很单纯的。
除夕之夜,一直热闹到凌晨。阿芒觉得,真正有一种仿佛回到中国的感觉。然而在回家的路上,地中海竟然雄风大作,卷着阿尔卑斯山雪峰倾倒下来的奇寒,横扫如花的海岸。
凯瑞读阿芒的信,有时候会被他信中的一句话或一个名词而思索半天。有时候也会被一个地名,联想到另一个地名。比如这会儿,她就从阿尔卑斯山想到了阿尔泰山。大二那年,凯瑞、阿芒还有李薇与孙舟,他们四个人一起去过阿尔泰山。阿尔泰山与任何山都不一样,它是从北亚大草原到中亚大草原中间慢慢隆起来的。牧草从四面八方来到阿尔泰,牧草捧着各色各样的花来到阿尔泰。草原的花就自然地排列组合成向高处蔓延的美丽图案,图案中伸展出的灰黄色岩石,就像与天空连在一起。凯瑞想阿尔卑斯山,肯定没有阿尔泰山漂亮。
早在元朝,成吉思汗曾说过:“不许上山,朕的眼睛在这座山上。”由此,阿尔泰山的眼睛也就是成吉思汗的眼睛。成吉思汗与阿尔泰山连在一起,阿尔泰山便有了深邃的历史感。这是阿尔卑斯山无法与阿尔泰山媲美的地方。
在众多帝王中,凯瑞比较喜欢成吉思汗。这一点她与阿芒达成共识。这些天他们在书信往来中,一大半是在谈成吉思汗。成吉思汗那一年亲自率领大军,穿过辽阔的亚细亚大地远征欧洲。他是个征战谋略的行家,有所贪图又有远见卓识。为了进攻欧洲,他深思熟虑,事无巨细地都预计到了。通过忠实可靠的暗探和越境者、商人和香客、云游的###托苯僧、能干的维吾尔人、阿拉伯人和波斯人,他打探到了大部队运动所必须了解的一切,以及所有最合适的道路和渡口。凡是他的大军所经之地居民的风土习俗、宗教信仰、职业营生他都了然于胸。他反复思考着在征途上,将会遇到的各种有利和不利条件。他觉得最重要的是,达到绝对服从的铁的纪律。于是在他殚精竭虑思考自己战略的时候,他沉思着是否降一道诏令——禁止在军中生育子女。
流动哲学书1(22)
成吉思汗原名铁木真,他猛勇剽悍早就磨练成铁石心肠。父亲也该苏被敌人毒死,部落里的人也背叛孤儿寡母。他一次次从险境中逃脱,变得凶狠起来。在与邻近部族争战中,历尽磨难的他,爱妻孛儿帖又被蔑里乞人掳去,逼为外室。然而他取得政权后,就着手无情地消弭部族间的内乱。为了军事胜利,他终于决定严禁大车队的随军妇女生育子女。这一决定,是他出征前一年半在阿尔泰下达的诏令。当时他说:“当我们征服西方诸国,勒住战马,迈下马镫之时,愿我们大车队的妇女们想生多少就生多少。可在此之前,朕的耳朵不该听到有关孩子在军中降生的消息……”因此,当有人冒犯时,他就在萨罗泽基草原施行了一次极刑,将一名青年刺绣女工处以绞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