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灾难到来之前,其实早已有了警兆,只因当时是龙济光祸粤时期,这个大军阀根本没向市民通布,更没作防范——他的豪华别墅在今天越秀山镇海楼附近,如何发大水也淹不到他。
当年农历五月底,东江、西江、北江已连降大雨,江水暴涨。随后不断崩堤,花县之赤坭、炭步一带先成泽国。西江洪水连破高要各围,抢道北江,直逼南海,随后三水芦苞决堤,洪水直下。珠江上游作为广州屏障之石角、存院等围堤相继崩决,迅即酿成此灾。
当年芳村、花地、西关受灾最重。贫民房屋成片倒塌,泮塘一带达五六成,死者过百。当年的先施公司(今华夏公司)水深也至人胸口。当时有六十余人在九如茶楼躲避,突然楼塌,无一幸免。而当年的火灾原因,有说是十三行商民避水楼居时午炊失慎造成,有说是白米街口十三行尾之连发油店店主燃点灯烛烧着火油造成,又有说是因一艘满载易燃品之木船失火,延及同兴街造成。当时十三行附近的同兴街,全街多为出售火油、汽油、火柴、洋烛的商店,火种一到,油箱爆炸,火随油流,四下蔓延,遂成火海,难以遏止。当时在商业区虽有消防组织,但消防员来到现场,见水深数尺,难以施救,只得望水兴叹。结果这场大火从下午二时烧起,烧至次日下午七时,三小时后又死灰复燃,再烧到翌晨一时方止。
灾后据不完全统计,这次水火二灾死伤三千余人,焚毁、倒塌店铺、民宅二千余间,财产损失达白银二百余万两。为广州旷古未有之浩劫。后来有首岭南竹枝词这样写道:“旧事重提乙卯年,羊城泽国水连天。祝融又降人头上,遍地哀鸿剧可怜。”便是当年的写照。
金城醒过来时,已是三天以后。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又旧又脏的木板床上,旁边坐着姜雄。这时火灾过去了,洪水也在开始退却。
金城只觉头痛得厉害,挣扎着想爬起来,被姜雄一把按住:“不要动,医生叫你醒后不要动!”
金城只好躺着,但他忍着剧烈的头痛,咬紧牙关也得先问明几件事:“雄哥,是谁救了我?”
“首先是我,然后是陪你过夜的那个艇妹,把我两个都救了。当时你昏了,往下沉,我扑过去抱住你。你知道,我的水性并不好,你更反而把我抱住,我想划水都划不了,眼看就要一起落龙宫见龙王了,是那个艇妹扑过来把我俩救起,最后我们爬上那个木排。当时你已喝了几口水,幸好没事。木排顺流而下,便到了这里。”
“这是什么地方?”金城看看室里摆设,像户农家。
“河南下度村。”
“救我们的那个艇妹呢?”
“她帮手把你安顿在这里后,就自己走了。”
“有没有给她钱?”
“我口袋里有二十个大洋,给了她十个。她很高兴。”
金城沉默了一会:“有没有问她叫什么名字?”
“问了,开始时她不大愿说,我说别无他意,只是想以后报答她,她才说自己叫谢敏贤。”
金城又沉默了一会,问:“这间屋的主人是谁?”
“黄伯。一个老农。无儿无女。”
金城在黄伯的小屋里静养了七八天,虽然仍觉昏昏沉沉,但总算头痛稍减,多次催姜雄过海回城,看看堂里的情况怎样,姜雄见他时睡时醒,总不放心,现在见他确实已无大碍,吃过早点,便到江边租了一只小艇回城。
一直到黄昏时分,姜雄才与陈旺急冲冲闯进小屋。这时金城刚吃完晚饭(乡下人晚饭吃得早),正坐在床上养神,一看姜雄与陈旺的神态脸色,心中就知大事不好。
陈旺直冲到床边,一把抓住金城的手:“城哥!我以为见不到你了!”
金城笑笑:“我还没这么容易死。”看着陈旺,“脸色为什么这样难看?堂里怎么样?”
“城哥,”姜雄直望着金城,“金雄堂已经没有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