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第一次真正的初恋就这样悲伤地结束了。他远望着小客轮消失的方向,继续痴痴傻傻地站了两个小时——身体也冷得颤抖了两个小时,终于还是觉得忍受不住那刺骨的寒气,迷迷糊糊、踉踉跄跄的回到小屋,关上门,就往床上一倒,双眼发呆,继续迷糊了一会,胸中慢慢翻腾出一股怨气、恨气和怒气,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怨谁,恨谁,怒谁,他一会真想大喊大叫,一会又想放声痛哭,一会恨不得捶胸顿足,一会简直要拍案而起。在床上就如此这般地一直折腾到天黑,才感觉肚饿得厉害,爬起身,双手抱着头在床边又呆坐了一会,拉开门,出街消夜。
他来到旧番禺学宫对面的祥真酒楼,大大咧咧地要了一盘红烧扣肉、一只白切鸡、一斤肉冰烧,然后开始拼命似的大食,放狂般的纵饮——他已有很长时间没有像这般“放浪形罕了。当他醺醺然离开酒楼时,已是晚上十点多钟。
天寒地冻,阴雨绵绵,街道上路灯昏暗,基本上已无行人。金城醉得有点昏昏沉沉,被冷风一吹,总算清醒了些;向小南门方向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穿过了几条小巷,正要走出番禺直街,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片喊杀声:“打死他!打死他!”
金城把身往墙上一靠,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赤手空拳的青年人刚转进巷口,正朝自己这边狂奔而来,后面紧追着四五个手举木棍的汉子,边呼叫着边向青年人的后背劈,眼看就要劈上了。
金城好像突然找到了发泄胸中那股怒气、怨气、恨气的机会,同时只觉胸中涌起一种“打抱不平,锄强扶弱”的气概,只见他把身体一挺,暴喝一声:“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住手!”话一叫出口,那个只差两三步就跑到他面前的青年人刚好被地上的小石块绊了一下,向前仆倒,后面的几根木棍正要对着他的后脑、后背劈下去……
第三十五章生死与共
金城的一声暴喝,令追杀者全都怔了一怔,举起的木棍也一时定住,这就救了那个青年的命。金城未等对方反应过来,就鼓足了劲——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视对方为仇敌,一招“鸳鸯连环腿”,连踢两个离自己最近的汉子,正打在对方上五寸下五寸的胫骨上,两人一同发出惨叫,就蹲到了地下。其他二人一楞,举棍对着金城当头就劈。这时倒地的青年人正爬起来,一扭头看见,大叫一声:“阿哥小心!”金城目疾如鹰,瞥见二棍劈下,急往左前方一侧身,避过一棍,同时左手一招“天王托塔”,抓住前方一人举棍劈下的手腕,同时五指一扣,“鹰爪擒拿”,对方只觉整条手臂麻而剧痛,“呀”声还未叫出,金城的右手就已给他一个“穿心插拳”,把那人打得“蓬”的应声飞出,背撞墙上,“呀”声终于叫出,往地上就倒。
这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一棍打空的汉子即被吓得手也抖了,情知不敌,看金城正要转头攻来,哪还敢再战,把棍向金城一掷,也顾不得同伙如何,怪叫着扭头就跑。其余三个也爬起身,抱脚抚胸,边“呀呀哟哟”的叫,边向巷口而逃。
金城觉得自己已出了一口乌气,也不迫赶,正要起步就走,却见那青年人扑的一声就跪在自己面前,磕了一个头:“多谢阿哥救命之恩!”
“没事!起来吧!”
青年人咬着牙,慢慢站起身,终是忍不住,“呀!”的叫了一声。
金城一把将他扶住:“伤了哪儿?”借助昏黄的街灯,他突然看到青年人从嘴角溢出的血。
青年人苦笑着摇头。
“先到我小屋去看看。”金城搀扶着他,走出番禺直街,折南返小屋。
这个青年人就是姜雄。当年他二十岁,是省城大东门一带小流氓的头头,为了争夺芳草街北面的地盘,跟另一帮流氓发生了冲突。这一晚,姜雄与手下五六个无家可归或有家不归的小流氓在废弃的二王观里聚赌,遭到了对方的偷袭。
仓促之下各自逃命。姜雄原来还顺手抄起一张坐着的条凳作为武器往外冲,结果在突围时连条凳也被打飞了,后背中了几棍,几乎就趴到了地上,只凭着一股逃命的劲头,才跑到了番禺直街。幸得金城搭救,否则被对方几棍下去,不当即命丧黄泉也定必内伤难疗。
金城一边给姜雄擦跌打酒疗伤,一边听他说。看姜雄模样憨直,说话爽快,丝毫没有吞吞吐吐,金城断定他说的是真话。末了,问他:“那你住哪儿?家人呢?要不要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