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附和:就是,经常换老师的……
有人在不知名的角落里诅咒:谁这么操蛋,把我充电器拔了?
……
我承认当时我教学经验严重不足,面对如此浮躁凌厉粗俗不堪的学生,有点手足无措,心一慌,额头就出汗,我往黑板上写自己名字的时候手抖得不行,粉笔断了两次才写好第一笔。我听见下面的学生夸张地笑出声,我的心情糟透了,以致于接下来自我介绍的时候我也是前言不搭后语,魂不守舍似的,我一边说,心里一边跟自己叫劲,怎么这么怵这帮兔崽子?
他们坐在那里,绝不肯多看你一眼,生怕被你眼神里的502胶水粘住。没有人愿意配合老师讲课,哪怕哼一声。没人记笔记,没人提问,没人说话。大家老老实实地就坐在那里,干私活――发短信、玩psp、听mp4、织围巾、照镜子、梳头、化妆、绣十字绣、写情书、睡觉。总之干什么的都有,一派热烈的大生产情景。
那天正好讲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时,我想八卦总有人感兴趣吧,于是问:“知道林徽因吗?”
众人摇头。
又问:“知道陆小曼吗?”
大家齐刷刷地喊:“不――知――道!”
我仍然不死心,“你们看过《人间四月天》吗?”
“没有!”
“认识徐志摩吗?”
“no!”
……
靠,这帮人需要的是耐心吗?他们需要回去检验一下上辈有没有近亲结婚!我内心无比悲愤。要是杀人不犯法,我先杀掉他们中的一大半。
“你们上别的课也这样吗?”
“我们从不偏科,对老师一视同仁!”
这情景明显有点欺负老师了,我怒不可遏地把书甩在讲桌上,“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拿着父母的钱来这里混,不觉得羞耻吗?”
一个假小子模样的女生痞里痞气地说:“老师,您激动什么啊,我们能在这里上学,都不是好惹的,我们父母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咱们最好和平共处。”
我被她逗乐了,笑得很开心,“原来你就是大姐头啊,以后多多关照啊!”
这个大姐头还真是不含糊,性格直爽,说话干脆,比如别的同学上课要去厕所,要么用眼神暗示我一下,要么举手示意,而她总是直言不讳――“老师,我要去拉屎!”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辞从一个少女嘴里堂而皇之地说出来,我惊得在讲台上呆住,全班同学却淡定依旧,看来是习惯了。
话说这个女生也很爱回答问题,总是和我对着干。我说东,她说西;我说北,她说南,我说李白是诗仙,她说自己看八卦知道李白和杨贵妃有一腿,还给玄宗戴了绿帽子……
有一次讲到弱冠和及笄之礼,说古人早婚,这孩子立刻抢白道:我18岁,我爹35!
全班哄堂大笑,她很认真地反问:笑什么?
原来问题出在这儿呢,我真想元神出窍,跑到她那毛儿没长全的嫩爹脑子里看看,那里是什么物质构成的,才能遗传出这几千年难得一见的极品女儿啊。我一直以为高中生活是很万恶的,以前大学一年级上写作课凡是涉及到高中生活的,我一律用“黑色的”、“万恶的”、“郁闷的”、“悲情的”……等等这些词汇来形容,可见仇恨之深。但从今以后我对高中生活充满了感激,因为我忽然顿悟到一个朴素的真理:人生在世,无论如何也要上个高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