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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岚双手抱住头,大叫道:“是的,我就是要崩溃了!我的心一会儿松一会儿紧,好像弹性绷带。好的时候,我以为那不过是心魔。坏的时候,我会有一阵阵的冲动,去跳楼卧轨割腕摸电门……绿纸条像蟒蛇,越缠越紧……”花岚说到恐怖处,双臂环头,如同受刑。
程远青不去安抚花岚,说:“我知道你所遭受的痛楚,用语言来形容是非常无力的。我想知道,你为解脱自己的苦境,采取过什么步骤?”
花岚无力地说:“诉苦……”
程远青说:“然后呢?”
花岚摸干眼泪,肿着眼睛说:“我要找一家私人侦探。我已经把有关的程序都搞清楚了。包括费用,一大笔钱,我准备出。我要他们派出最干练的私家侦探,追踪我的丈夫,然后,找到留下绿色纸条的女人,最好能抓拍到他们苟合的镜头,起码也要录下音,这样我就人赃俱获……”花岚说着说着,悲戚一扫而空,换上眉飞色舞的表情。看来这个周密的计划,在她脑海中的构思,孵化很久了。
程远青很认真地倾听并思索着,说:“然后呢?”
花岚揪着自己的衣角说:“我真的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也许,我会大吵一架,把录音带和相片甩到裴华山面前……”她困难地想象着,如同一条受伤的蠕虫在泥泞中爬行。
程远青毫无体恤,说:“然后呢?这可不能算完,好戏才刚刚开始啊。”
花岚说:“程老师,我不是不想回答你的问题,是我真的不知道真相。”
程远青说:“花岚,你有能力知道真相。”
花岚说:“你的意思是,要我打那个绿色纸条上的电话?”
程远青说:“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你自己的意思。从你临终时想完成的事里,不正表明了这一点吗!”
花岚吓得直往后藏,好像程远青会扑过来逼着她打电话。“不!我不敢!”
程远青说:“你怕的是什么?”
花岚想了想,说:“我怕知道真相。”
程远青说:“我看你是个分裂主义者。一方面,鸵鸟埋头,另一方面,又充满想象,编织悲剧。在分裂状态里,必会崩溃。你选吧。要么知道真相,要么想入非非,包括崩溃,都是你的选择。”
花岚低着头,坐着。花岚甚至伸出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扳动指节,好像小孩子算术一样,数着她的选择。大伙这个急呀,很不能拉着她的手说,这还有什么可迟疑的!
程远青不急。有些非常复杂的问题,只围绕着一个极简单的内核旋转。有些非常简单的问题,背后却是整整一生的浓缩。急什么?人的一生都在寻找,寻找那个真正的与众不同的自我,寻找属于自己的快乐和自由。
花岚想了半天,这半天简直比百年还长。她终于开了口说:“我不知道。”大家就火了,说花岚你真是榆木疙瘩,这事简直太明白没有了,你只要……
程远青适时地打断了大家的指责和教诲,说:“花岚,我想你心里很乱。”
花岚说:“是,乱极了。比我第一次看到那绿色的纸条时还乱。”
大家又火了,说至于吗?我们都是为你好。
这一次,程远青用严厉的眼神制止大家的插话。程远青说:“我明白。那时候,你还能用种种的假设搪塞自己。可现在你面临着选择。”
花岚说:“我没有选择。选择不在我手里。在裴华山手里。”
程远青说:“咦?原来你是裴华山的附属。”
花岚不愿意听了,说:“我不是任何人的附属。我是我自己。”
程远青紧抓不让说:“花岚,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请你再说一遍。也请大家注意听,这是一句非常重要的话。”
花岚有些尴尬,也有些莫名其妙,说:“这句话真那么重要吗?我刚才说的是——我不是任何人的附属。”
程远青说:“祝贺你,花岚,你说出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既然不是附属,就能自己主。现在的问题是,你有选择知道事实真相的自由。当然,你可以放弃这个自由,如同你以往做过的那样。但是,你会死不瞑目。”
花岚若有所思说:“我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样?”
程远青说:“你依旧可以再次选择。”
花岚说:“就是说,我可以佯作不知?我也可以找裴华山摊牌。我可以警告他,也可以原谅他?我还可以离婚,也可以忍辱偷生地过?”
程远青说:“基本上是这样的。纠正你一个说法,你知道了真相,如果选择继续保持婚姻,也并非忍辱偷生。你为了一个目的,比如你的父母,比如你的未来,而有意付出的代价。你不是被迫,而是主动。这就是两者的区别。”
花岚慢慢说:“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