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记听了,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校官,也算是和他打了招呼,便径直向皇宫里走去。
来到皇宫内,见过内庭侍卫长,再次出示手中金牌,侍卫长便在前面引路,将仇记带到御书房门前。轻轻叩了两下门,听里面问了句“何事”,侍卫长在门外拱手顿首道,陛下,法神前来觐见。
里面静了一下,又马上传出声音来,快请法神进来。
侍卫长轻推开门,伸出胳膊向着身后的仇记作了个请的动作,仇记便顺着侍卫长的手势进了书房。
书房空间不是很大,因为摆设简洁,便显得比较宽绰。光线很好,窗子是雕花的,阳光透射进来,有空气中温柔地流动着。两旁各一扇屏风,屏风后面,便是书架,诗文经赋,码得齐整。一条金黄地毯,自门槛延伸进来,一尊书案居于正中,书案后面端坐一人,二十余岁,五官端正,气宇不凡。正是现任塔法国国王,隆泽陛下。
洪进得书房,在厅中站定,双手拱起顿首道,在下仇记,叩见陛下。
隆泽见仇记顿首施礼,从书桌后站起身笑笑道,法神不必客气,请坐。说着伸出手去指向书案斜前方的一套桌椅。
前面已经交待过,巨赞法师临终时,仇记大师兄天行带着四师弟、六师弟和老疙瘩,赶回村子奔丧。临行前,隆泽陛下便让大师兄捎一道口谕,让仇记届时与天行一同回宫,想要让仇记在朝中任个职位。如此一来,就可以将职业中人与官家历来形成的径渭分明之势逐步化解消融,缓和彼此对立形态,转变世人心目中官家印象。从这一件事情上来看,应该说隆泽是一个非常有心志的国王。虽然他也想到了,仇记极有可能会回绝,却没想到回绝得如此彻底而毫无回旋余地。隆泽哪里知道,那封回绝信是仇记的大师兄,现任国家护法天行大法师所为。因此,隆泽此时看着仇记的目光里,就多了些讪笑在里面。你仇记不是很硬气吗?把我们官场贬损得可以;信中夹枪带棒,却又滴水不漏。你倒是一直硬气下去呀,还来找我这官家的头头干什么?想你此行也是无事不登门,必是有求于国家了,八成是资金方面的问题,呆会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开这张口。
仇记此时也在心里装着那档子事。毕竟得罪的是国王。如果仅是一个省的司长,以仇记的性格倒还可能真就不放在心上,但国王能和司长一样吗?一个国家又能有几个国王呢?仇记顺着隆泽陛下的手势,坐在书案旁侧的椅子上,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如坐针毡之感。
第七十二节扯起旧事
二人就这么枯坐着,谁也不主动搭话。刚坐下的时候,就有内侍上前将两人各自桌上的茶水沏了,仇记端起茶杯,轻轻吹着,浅呷一口,再吹,再呷一口。如此周而复始,忙得口不停闲。隆泽看在眼里,知道仇记这也是无奈之举;有事相求,却又碍于情面,不好开口。只将自身置于忙碌之中,于此,也算将这冷场的气氛稍稍缓解一些。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唉,算了,还是我主动探探他吧。想到这,隆泽将手中的书本摊在书案之上,两手撑着案边,看着仇记,微微一笑,问道,法神此次前来,可有什么事体?
仇记这边正在吹着茶水,心中寻思怎么开口,没想到隆泽竟主动问及自己,一时没个准备,脱口道,哦,没什么事。
话刚脱口,仇记就醒过神来了,顿时悔不自已,为自己错过了一个绝好的张口说话的机会。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怎么悔恨也是无法收回。仇记此时只觉心乱如麻,心神恍惚,说严重点,都有点精神衰弱了。正在无措间,看到手里端着的茶杯,一时也忘了那里面装的茶水滚烫,端到嘴边便是一口,瞬时满面通红,当着隆泽的面又不好吐出来,只得硬是给咽了下去,顿时,仇记觉得从自己嘴里直到心窝,一路火烧火燎。
隆泽没想到仇记会这样回答自己,想了想,心道,看来这仇记并不像是个狂妄无德之徒,若是果真如此,倒说明了当时那封信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之作。彼此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都容易犯冲动的的毛病,不足以为此耿耿于怀。或许,我可以借此机会,给他个台阶。一来,仇记日后定会念及此事,对国家对我隆泽尽心竭力;二来,通过他的带动,至少法师这一方职业不会对官家报以太强的对立之态。
隆泽便看了立在旁侧的那名内侍一眼,又看了看其手里拎着的茶壶,使了个眼色。那内侍聪俐得很,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匆匆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转回来,将隆泽与仇记原来杯中的茶水都倒掉,重新沏满茶水,便不声不响地又回到刚才自己立着的位置。
隆泽笑笑,端起书案上的茶盏,向着仇记介绍,此茶是沃玛森林风秀村的特产,名为风精。茶树三年长成,始可采摘。若是在未成熟前即行摘取,则根腐茎烂,茶树不得生还。成熟后的茶树,可连续采摘三年,在每年的六月下旬至七月上旬二十天内,需无雨,无风,无雾的清晨,择取枝条嫩叶;将采摘下来的嫩叶敷于筛网之上,将剪折的枝条放于筛网下引燃,不是烘烤,而是烟熏。待嫩叶上聚起细密的水珠,再将筛网移开,放至蔽阴处,只*自然风干。叶片上的水珠完全蒸发后,复将筛网置于烟熏之下,待到出现水珠后,再行置于阴凉处风干;如此反复,需几十次,近十天,方成精品。而且此茶制作期限异常苟刻,需在七月末,八月梅雨季节来临之前;若是迟了,制成的茶叶放置不足三个月便会自行霉烂。世人尽知风精乃是茶中精品,却很少有知道这风精在盛名背后的制作过程里,又是何等的繁杂与不易?
此时,仇记火烧火燎的感觉稍稍退了些,不过从口腔经食道直到胃里,都在隐隐作痛,正在心里寻思着,等回去后一定要先去看看医生,不然生出溃疡来可就麻烦了。听隆泽这一番解说,心里听得似懂非懂。风精仇记是听说过的,在整个法玛大陆近百种的茶品中,风精属顶级精品,又因为土壤气候限制,仅在沃玛森林的风秀村可以生长。虽然如此,却又产量极低,自有统计以来,风秀村的风精成品产量每年都未曾超过二十两,专供皇室,不得私自出售。没想到隆泽今天竟拿出这压箱底的珍品来招待自己。仇记心里这么想着,看了看浮在那幽绿的茶水上的一层水汽,心中叹道,可惜了,自己恐怕是无福消受。本来刚才烫的这一下就不轻,再喝热茶还不得要了我的命,这与火上泼油又有何异?只是不懂,隆泽说了这么多风精的故事,所为何故?
此时隆泽已经端着手中的茶杯,从桌案后面踱了出来。仇记便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踱至近前的隆泽。
法神不喝上一口吗?隆泽看着仇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