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在一天我乘2路车与那位姑娘以及许多人同行过一段缘分的路途之后,我在下车的那一站拾到一本名片盒大小的通讯录。它琥珀色的塑料封面上沾满了灰尘,显得有些残旧,可以想象它伴随着主人走过了不少时日和地方,而现在他们却分开了。我把它捏在手里,它的皮肤充满了质感和韧性。我大略地翻了翻它。它的心灵花花绿绿地记满了主人和外界的联系。它的心脏已完全超负荷地记载和容纳,一些边边角角也被涂满。我感到了纷扰。我合上它。它裸露的心脏又重新归位,回到了皮肤对它的裹挟与呵护之中。我对它失去了翻阅的兴趣。我又不想抛弃它,我认为自己不能那样做。我坐在了车站红色的圆凳上,上面有些灰尘,我没有去擦。我等待着通讯录的失主来对它的寻找和认领。我突然有了想说些什么的欲望,周围的人行色匆忙,我们无话可说。等了有十分钟我看了三次表。我没有等到通讯录的主人,也许它的位置和用途已被新的同类所代替,它已无足轻重。它的主人没有来。如果他(她)来了,我就会与他(她)说话。我就会说你怎么可以把它丢掉呢,那会丢掉很多人。
我想如果换作是一个钱包,他(她)一定会一路寻来问我:你有没有捡到一个钱包?若是那种情形,我还会在此等候吗?
我把它带回了屋子,扔在了茶几上,它一定被摔痛了。
吃了两袋方便面后,赶走了饥饿感。我仰躺在沙发上抽烟,身体似烟雾般轻飘了起来。那本通讯录安静地躺在茶几上。它在看我还是我在看它呢?就在那互相注视的片刻之间,它似乎具有了某种魔力,强劲地吸引着我。我起身又重新翻看它,动作显得急切而充满渴望。一个个陌生的人名以及相应的号码跳动着扑面而来,它们的模佯丑陋极了,使我无法通过它们来辨别失主的性别。它们似乎都在冲我张开小嘴,疲惫地打着哈欠。王军、王丽、姜占宁、沈建平、汤亚楠、周倩、赵茹、白云天、李淑芳、李丽、宋琳、高新林、陈枫……
他们被我一页页地翻过去,也许他们此刻都在各自的地方看着电视或做着别的事情。他们与这个世界有关,与我无关。我继续进行着我的翻阅。当“韩影”这两个字扎进我的眼里时,翻阅的惯性使我翻了过去,我没有将她与他们区别开来。但我猛得意识到时,迅速倒翻回,韩影――这两个字就象两根针,扎得我眼睛生疼。我揉了揉眼角。心脏像只青蛙似地蹦跳,我莫名地兴奋起来。韩影?她怎么会出现在里面?我的目光定定地立在了韩影的名字上。这两个字被书写的极其工整,下面还用红笔画了一道杠,可以想象失主与“韩影”的关系非同一般。我下意识地迅速找出纸笔,将她的电话号码大大地抄在了一张白纸上,然后贴到墙上。那是个手机号码:13709480948。我站立着对这个号码盯视了一会儿,心里默念:“要闪去,您就死吧您就死吧”,便很快地记住了它。之后我又坐回到沙发上,看这那本通讯录,顿觉索然寡味。我想象着它的主人与韩影的关系,一切似夜雾般扑朔迷离。脑子里一塌糊涂,无从捉取。
我起身打开窗户。秋风的凉意弓着身子爬了进来。我将那本通讯录扔了出去。它一定感到了粉身碎骨的寒意与疼痛。
在一个被酒精烧得神经错乱的夜晚,我醉醉地盯视贴在墙上的那个手机号码。一切都摇摇晃晃,天旋地转。我摇晃着拿起电话拨号。嘴里念叨:要闪去,您就死吧您就死吧。这更像是一句咒语。电话嘟了几声接通了,里面的声音听起来空旷而遥远。我甚至空洞洞地听到了自己说话的回声。那回声听起来就像有另外一个人在电话里跟我鹦鹉学舌,跟我同时与韩影通话。
我问:你是韩影吗(你是韩影吗)?
她说:是啊,你是谁?
我说:我是谁(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你说我是谁(你说我是谁)?
她沉默了几秒,似乎轻蔑地冷笑了一声,说:我知道你是谁了。她说话的速度极快,好像有意不给她口中的那个“你”任何插话的机会,她说:你以为你是谁?是个款儿还是腕儿?不要以为我们之间有了那种事你就可以为所欲为纠缠不清!也不要痴心妄想我们那样了我就会爱你。实话告诉你,和我那样了的男人不止你一个,你还是省省吧,我们早就两清了!我知道你爱我,就当那事是我还你的。爱又如何,你拿什么爱我?你有房子吗?你有车子票子吗?男人的五子登科你能占几科?没钱你就别烦我!请你自省自重,以后不要再给我打这种无聊的电话!
他摁掉了电话。从她的角度讲,我就是那个“你”。我和“你”同样令她心烦和憎恶。
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她”和韩影是什么关系?
8、我还是忘不掉韩影。我往往适得其反,陷入了思想与现实双重交织的怪圈,越想忘掉韩影,反而却更强烈地记住了她。
在冬季将至的那个秋末,连着下了几场雨,气温猛得降了许多,世界似乎在一夜之间,清冷地颤抖起来。在一个周末,我暂短地抛开韩影在我思维空间内的困扰,裹紧衣衫,提了一大包东西,去离这个城市不远的p城看望含辛茹苦的父母,顺带想使自己在温暖的亲情中,轻松地过上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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