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城地处南蛮之地,属都盘郡,郡侯夜倾谛为今上灵祯帝之叔,早年为皇子时就不得宠,成年后就被封了郡侯遣到这荒蛮之地。说是荒蛮也不尽然,因为都盘郡是整个大云夜泽里最大的一个郡,北接嘉木江,嘉木江以北就是朝廷直隶的范围,可说是天子脚下。
这里的土质是最不能蓄水的紫砂土,其西又全是无人烟的泽,夏日瘴气最盛,毒虫肆虐,是都盘郡最难熬的时节。有钱人家到这时都会砸重金在家宅周围设置药障,驱虫挡瘴,就是苦了平民老百姓,依靠些草药土法勉强撑着,若是再遇上饥荒年,青黄不接,更是闹得民不聊生,早些年便曾经有暴民闯入官家抢夺药障的事情。于是,“夏瘴”成了困扰历代君主最头疼的事情之一。
相比于其他几城,潇城算是好的,西有都盘岭、南有九嶷山、北有越城岭,三山合围,刚好阻挡了西来的瘴气,也因此,虽然地处偏僻,潇城却是都盘郡较为繁华的城市,常有商贾来此收购珍奇的兽骨和药材。
新帝登基有三年,一直采取的是休养生息的政策,对南面都盘岭南两个穷郡只征收秋季的赋税,朝局平稳,连官员都少有变动,于是三年前的韩门一案,至今仍是老百姓茶余饭后有的谈资。
自始帝开朝以来,历代朝堂采用的是三省六部制,之上设左右公卿,任者只从三姓之人中选取,以示皇恩倚重。因此,迟、韩、穆三家自古就是国中不可动摇之肱股,历代帝王都对其敬忌三分,极尽笼络,不敢轻动。而如今灵祯帝夜缜聆甫登基便持先皇遗诏灭了韩氏满门,令所有人都以为随之而来的将是一场大刀阔斧的变革。一时间朝堂之上,人人自危,可是所谓的肃清却忽然缓了下来,再无任何动静。以至于天下人俱以为今上极恶巫蛊,再不敢私传蛊术,三年下来,蛊咒术几乎绝迹,黄口小儿已不知蛊为何物。
城西口的茶铺最近来了个年轻后生,据说是苏家的远亲,人勤快,性格好,很是得街坊们的欢心。那些没事就八卦的大娘们一有空就夸苏家福绮这女孩好福气,于是乎,关于苏家远亲和福绮之间的成功率有多少渐渐取代了之前人心惶惶的小孩失踪案,成了城西居民们的新话题,也没有人去关心蜀园里仿佛一夜间凋谢的菊花。而随着入住的姐弟俩平日的走访邻里,那间鬼屋也不再显得那么神秘,各种谣言不攻自破。在街坊们看来,两人都是好相处的人,姐姐性子有些冷淡,却很温和,待人接物上甚为得体,没有丝毫富家小姐的傲气和鄙夷,弟弟虽然是个痴儿,却也憨厚可爱,完全不似平常人想象的那般傻气。
这日,当每日必来的黑衣人准时出现在茶铺喝茶时,南大街上忽然扬起了罕见的烟尘,一队兵马飞驰而来,大剌剌停在茶铺的门口,后面还跟着府尹大人的轿子。来人是个武将打扮,下马进屋倒头便跪,吓跑了门口啄食的雀。
“潇城守备马初,不知将军微服至此,有失远迎,望恕卑职失职之罪。”他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此时低眉敛目,举止沉着。
“潇城府尹杜达仁,拜见迟将军,屈将军于此,实在失礼。”一个五十来岁的华服小老头冲下轿来,连滚带爬扑到黑衣人面前,颤巍巍,抖索索。
“都起来罢,这次出来本是低调行事,如今却闹得沸沸扬扬。”迟彦冷哼了声,起身出了茶铺,径自上了马,回头吩咐道:“茶铺太小,还是去府尹大人府上叙叙吧!”
“是!”杜达仁转身推了身边的胡师爷一把,胡师爷回神,宣布起轿,于是一大堆人马又浩浩荡荡开走了。
“去!有什么了不起!这么大人物跑我们茶铺来干嘛!现在倒好,居然又嫌弃了。”福绮看着门口未平息的烟尘,很是不忿。
“你管他!”福福在一边接口,因为之前的事情,他对这个总是板着脸的黑衣人很是不爽,其实,除了福绮,他基本上看谁都不爽。
“哦!”福绮应了声,转身又打破了一个茶杯。
“我说多少遍了!不要这么毛手毛脚……”说话之人很是恼火,怒气中掺杂着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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