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东跟着师傅刚近旅馆大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香在海水中飘荡。
等进了旅馆,看见巴郎和一帮鲶人围着一张石桌坐着,每人面前放着一个半透明的浅红色鱼鳔瓶,葫芦一样的鱼鳔瓶的小口中斜插着雪白的鱼骨吸管。红色的烟雾正自瓶口和鲶人的口鼻间向四周的海水中弥漫。
粉色烟雾缭绕下的鲶人们微微侧身,用一侧的鼻子就着吸管――谁让鲶人的鼻孔一边一个,错那么开呢――贪婪地品抽吸着瓶子里东西。
第一次看到海人“喝”酒,林啸东虽然有脑子里的祭司启蒙知识垫底,还是被雷得外焦里嫩。这哪里是喝酒,分明是“抽”酒!
看巴郎把鱼骨吸管提起来夹在鼻子上的感觉,淡红色的酒雾从口中缓缓喷出。若非鲶人们用鼻子,若非这烟雾是红色的,这简直就是在抽香烟嘛!
仔细替海人想想,酒是液体,海水也是液态,在海里喝酒还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但人家不“喝”酒,人家“抽”酒,这就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他记得仿佛某位哲人说过,一个地方有什么样的气候,就决定了那里有什么样的文化,现在看来,倒真是有几份道理。
“再来两瓶上好的朗姆酒!”
巴郎看见两人进来,先叫酒再招呼人,吆喝着要林啸东和埃德加过去“抽”酒。
林啸东想试试这新玩意儿,倒也不推辞。朗姆酒嘛,林啸东知道,用前世的标准衡量,一般也就十几度,心说:“咱是用老白干、烧刀子锻炼出来的人,难道还怕这掺水的果酒不成?”
想象和实践完全是两回事。林啸东接下来用行动完美诠释了这句话。
他拿起侍者端过来的朗姆酒,先用鱼骨吸管抿了一小口,入口绵甜,柔柔的像冷却的白开水。
“哪有这样糟蹋东西的呀?我的西德尼!”埃德加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般叫道:“只有陆地那些不开化的比蒙,才会像淹鼠洞一样把美酒直接灌进肚子里!海神赐予生灵醇香的佳酿,是让我们细细品味体验,而不是用来浪费的!”
埃德加端起鱼鳔瓶,神色中堆满了陶醉,他把鼻子凑近鱼骨管,慢慢地吸了一口,轻轻眯上眼睛,仿佛要享尽朗姆酒的香醇似的。
停了半晌,埃德加这才缓缓地舒了口海水,接着说道:“真正品酒的方法,应该像我这样,我的好学徒!醇酒就如菲尼悠远的历史,细细地读它,才能感受到其中无尽的深邃和苍凉。在神庙感受历史,靠那充栋的千叶贝,而我们普通菲尼,靠得就是这小小的一瓶――朗姆酒!”
“导师终于像个文化人的样子了!”林啸东心里想着,嘴里却没说,只是给导师埃德加一个朵儿芬的微笑,学着导师的样子,把鼻子凑到了吸管上。
“啊嚏!”
“啊嚏!”
先是喷嚏,然后是咳嗽,最后是眼泪,林啸东可惨坏了。
“饶命啊!”
林啸东还没有投降,却有人替他把饶命喊出来了。
林啸东触电般浑身打了一个机灵。
不是酒的缘故。
――这声求饶,竟然是用他最熟悉的中文喊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