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荒刚过,夏熟欠收已成定局。
这些倒没有愁煞白果村的乡民们。现今乡民们依赖在县城周边地区的优势,兴办了一些社队办企业。除原来公社办的扇厂,湖笔厂,粮食加工厂,而今村里又办了造纸厂,油伞厂,猪鬃厂和米醋厂,几乎家家都有人在厂里干活,每月可以拿到固定工资。钱虽然不多,几十块钱。一年下来,买回家人一年的口粮,还是绰绰有余的。
永祥家没人在厂里干活,手上没有什么现钱。原先靠春儿养几只来杭鸡下蛋,靠鸡屁股买回油盐酱醋,和家里所缺的口粮。自从村里开展学大寨,学小靳村后,革了资本主义尾巴,现在鸡早已绝迹。
往下的日子怎么过?愁煞了春儿。
沈芳母子的不辞而别,着实让春儿伤了好一阵子心。眼下,春荒连着夏荒,沈芳母子要是留下来,她会更伤心。她见不得沈芳那对紧锁的愁眉,听不得银杏饥饿的哭闹声。这些会像盐一样的腌渍她的心。
望着灾情,春儿心里一直叨叨着:乾坤恐怕要变喽!乾坤恐怕要变喽!春儿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心血没有白费。但在她的心里,始终放不下永祥和银杏这两个男人。她担心沈芳的回城,会不会使这个家从此散了架?
这天,启明星还悬挂在天边,春儿起身出了厢房。
“娘,天还没亮,你起这么早做什么?”永祥听见堂屋里有声响,知道娘起来梳头了。春儿爱整洁,每天清晨都要用牛角梳子,蘸着刨木花泡的水梳头。难道娘要赶早出门?
清明前,春儿没敢给三炮上坟,怕人家上纲上线。这些天,她见永祥总是半夜归屋,浑身骚气。再加上耳朵边刮到了点风声,说是和大丫凑在一起。她怕儿子出事,狗子那东西不是好惹的种。
儿大不由娘。她觉得永祥越来越不把心里的事向她抖落了。连和沈芳离婚这样的大事,她还是从旁人处听来的。她想问永祥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娘?可一想永祥不告诉她,也是怕她伤心劳神。
永祥和沈芳之间出了什么事,她多少看出了点眉目。再说那一天天长大的银杏,一点也不像永祥。那小瓜子眼,大阔嘴,越发像狗子。见永祥和沈芳平淡无味的生活,连吵架拌舌的声音都没有,春儿心里就起了毛。
哪有人家是这般死气沉沉的过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