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袁腮吩咐那些小姐们:把桌上的全撤掉;告诉厨房;重新做一桌;凡跟蛙沾边的一律不要!
新菜上桌;酒过三巡。
我问袁腮:你这家伙;怎么会想到养牛蛙?
要想赚大钱;就得想别人想不到的!袁腮吐着烟圈;得意洋洋地说。
你太有才了!我模仿着某小品演员的口吻;不无讥讽地说;你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养牛蛙是好;但从牛胃里取铁钉;到集市上算卦看相;如此神技;丢了岂不可惜?
蝌蚪;你这家伙;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吗。袁腮道。
小狮子冷冷地说:还有用铁钩子给妇女取环呢!
哎哟;嫂子啊;袁腮道;这事就更不能提了。那时候;咱一是觉悟低;二是心肠软;架不住那些想生儿子想疯了的老娘们缠磨;三是呢;为穷所迫。
现在还敢干吗?我问。
干什么?袁腮瞪着眼问我。
取环啊!
看你说的;我就那么没记性?几年劳改队;早让我脱胎换骨;袁腮道;现在;我是堂堂正正做人;正大光明赚钱;不违法的事啥都敢干;违法的事;用枪逼着也不干。
我们是遵纪守法、照章纳税、热心公益的市级优秀企业呢。小表弟道。
席间;小狮子一直用手揽着那个泥娃娃。
袁腮道:秦河这个杂种;才是真正的天才!他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就把郝大手给镇压了。
一直微笑不语的小毕插嘴道:秦老师的作品每一件都凝聚着他的感情。
捏泥娃娃也需要感情?袁腮问。
那当然了;小毕道;每件成功的作品;都是艺术家的孩子。
那这只大牛蛙;袁腮指指院子里的雕塑;也是你的孩子了!
小毕飞红了脸;不再吱声。
表嫂这么喜欢泥娃娃?小表弟问。
你表嫂喜欢的不是泥娃娃;袁腮道;她喜欢的是真娃娃。
那我们一起干吧!小表弟兴奋地说;表哥也可以入伙。
让我们跟你们养牛蛙?我说;看见这些东西我身上就起鸡皮疙瘩。
表哥;我们不仅仅养牛蛙;我们——
别吓着你表哥;袁腮打断小表弟的话;说;喝酒;老兄;还记得毛主席当年是怎么教育那些“知青”的吗?——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第四部3
正如王肝当年痛定思痛后所言:爱情是一场病。想想他迷恋小狮子那漫长的岁月里的表现;真不可想像他在小狮子嫁我之后;还能够活得下去。以此类推;秦河对姑姑的痴恋也是一种病;他在姑姑嫁给郝大手后;既没有投河也没有上吊;而是将痛苦转化为艺术;一个卓越的民间艺术家由此产生;仿佛从泥巴里跳出一个赤子。
王肝没有回避我们;他甚至主动提起当年对小狮子的痴迷;谈笑之间;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他的态度;让我倍感欣慰。心中埋藏多年的歉疚被稀释;对他生出若干的亲近和敬意。
我说了你都不一定相信;王肝说;小狮子赤脚走过河滩;河滩上留下一行脚印;我像小狗一样趴在河滩上;嗅着那些脚印的气味;泪水啪嗒啪嗒滴下来。
你就胡乱编造吧;小狮子红着脸说。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王肝一本正经地说;如有一字谎言让我头发梢上长疔!
听听吧;小狮子对我说;头发梢上长疔;还不如让你的影子感冒。
这是很好的细节;我说;我可要把你写进剧本里去啊!
谢谢;王肝道;你一定要把那个名叫王肝的傻瓜做过的蠢事通通写到剧本里;我这里素材多着呢。
你敢写我就把你的稿子烧了。小狮子说。
你可以烧掉纸上的字;但烧不掉我心中的诗啊。
酸劲儿又上来了。小狮子道;王肝;我现在想;嫁给小跑;还不如当初嫁给你呢;起码你还趴在我的脚印上哭过。
嫂夫人;您可千万别开这种国际玩笑;您与小跑;是绝配。
确是绝配;小狮子道;连根孩子毛都没生出来;不是绝配是什么?
好了;别说我们了;说你;这么多年了;你也没找个人?
我病好之后;才发现自己其实不爱女人。
那你是同性恋?小狮子嘲道。
我什么恋都不是;王肝道;我只恋我自己。我恋我的胳膊;恋我的腿;恋我的手;恋我的头;恋我的五官;恋我的五脏六腑;甚至恋我的影子;我经常跟我的影子说话呢。
你大概又患上了另外一种病;小狮子道。
恋别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恋自己不要代价;我想怎么爱我自己;就怎么爱我自己。自己做自己的主……
王肝把我和小狮子带到了他与秦河居住的地方。大门口的墙壁上挂着一块木牌子;上写着:大师工作坊。
这里是人民公社时期的饲养室;是我经常前来玩耍的地方。记得当年;这里昼夜散发着牛和骡马粪便的气味;院子里有一口大井;井旁一个大缸。每天早晨;饲养员老方把牲口一个个牵出来;牵到大缸旁饮水。饲养员小杜;站在井边;不断地将水提上来倒在缸里。那饲养室宽大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