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觉得黄瀚执拗不知变通,可在尹由之心里,他却一直是那个不知疲倦的背着她,总是替她背黑锅的忠心奶哥。或者黄瀚不像严徇那样机变,可是他的母亲,尹由之的奶娘却是倚云斋的出身。虽说她没有多大的能力,却是林湘最信任的人。
比起在静谧中等待扑杀猎物的严徇,尹由之更希望黄瀚做个磊落的君子,能堂堂正正的站在庙堂上,做朝廷的柱石。
黄瀚明白尹由之对自己的期望器重,却不理解尹由之为什么吧同样的目光投注到了秦宸的身上。他看着一脸的别扭,像个赌气的坏小孩一样的秦宸,明知道这厮在嘲笑自己,还是笑着辩解道:“你一直背对着我。。。秦家有名的诗礼之家,我怎么能想到会出现有恶奴欺主的事情呢?”
秦宸没好气的磨着牙齿,想想和这个人也没什么可说的,便敷衍似的拱拱手,迈步就朝船舱里走去。
黄瀚却想和他多聊两句,忍不住在他的背后问道:“怎么。秦公子不怕我把事情传出去?想想这事情也没什么,顶多是哪个小厮送了性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说敖破顶着的是赵国基的画皮,可秦宸却不担心什么,斜抬着下巴,轻蔑的说道:“就算你有那个心,可你有那个胆子么?你就不怕坏了事,你主子找你算账?”
黄瀚这些日子肚量放大了不少,看着像个好斗的小公鸡似的秦宸,他只是好脾气的微笑,轻声说道:“既然你知道我的主人是谁,就应该明白她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你为什么不做些实事呢?一天到晚的斗嘴、赌气、权衡利弊、东猜西想实在是孩子气的紧!”
秦宸可不认为自己孩子气,他抽搐着脸颊,冷笑着说道:“你何必使激将法?如果她想让我做什么,自然会对我开口。使激将法,会斗心眼也不表示你多老成来着。”
黄瀚却不想谈论年龄的问题,看着江面轻声说道:“你也知道这个世界需要一些变革。。。皇上想移风易俗,想废除士人的特权,想让士子和佃农一样负担差役徭役,想让占有耕地最多的官户承担更多的税负。。。”
秦宸不想管闲事,可是少年人总有几分炫耀的好胜心,听到这里他忍不住讥笑道:“这废话说的!你说他想摊丁入亩。想士绅一体当差,不就结了么!”
黄瀚自然不知道这两个词汇是从电视剧里搬来的,还以为是秦敏的高论。虽然秦宸言语讥讽,可这话对他却有醍醐灌顶之功。想想他父子苦熬了许多夜晚,耗尽灯油,写废了一刀又一刀的澄心堂纸,为的也不过是这两句话。
黄瀚兴奋之极,恨不得能立刻插上双翼飞到父亲的身边,大声的说出这两句话。他握紧双拳,在甲板上转悠了许久,才停下脚步,紧抓住秦宸的肩膀,兴奋的语无伦次:“我父亲果然没有看错人!你说说看,你父亲,秦大人,秦世伯。。。他想做那样?是摊丁入亩,还是士绅一体当差?”
秦宸不露痕迹的挣脱黄瀚的手腕,不解的问道:“管我家什么事,想变革的是你爹,摊丁入亩,士绅一体当差自然是你爹的差事!”
黄瀚像是没听懂秦宸的拒绝,红彤彤的脸上笑的仿佛朵花似的。他对秦宸解释道:“秦世伯已经同意做我父亲的援引,自然会为变革出力!他与人为善又一向低调,自然不想锋芒太露。在朝中和人激斗的事情自然由我父亲来做!世伯只用寥寥数字,就切中要害,把变法的宗旨说了出来。想必他心中早有丘壑,以他的才智,只负责一样实务实在是委屈了他。。。”
秦宸看着眼前的大红花却说不出的堵心,很想大声的反驳。抗议说自家的老爹愚钝,根本就说不出那种有智慧的话来。只是为尊者讳的缘故,他又把抗议咽了下去。
本不想再说什么,毕竟变法也死不了人。只是想起王安石的众多传说,想起有一年游酆都,赵国基在十八层地狱的宏论。想起王安石竟然和秦侩一起,被那些轻薄文人们搁进了十八层地狱。秦宸就觉得心寒,蚊子哼哼似的嘟囔道:“神经了?你们家想得罪天下的读书人,子子孙孙都被人戳脊梁骨,我们家可不想奉陪!”
黄瀚深情的注视着秦宸,款款的说道:“秦兄弟,你要知道,至大者莫过于国家!为了国家社稷,自身的安危荣辱又算得了什么?或者改革之初会有些言语,可是我相信,只要我们能够成功,史书丹青是会有公允的评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