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宸万分的懊悔。自己也是法律系结业的庸才,怎么会忘记做买卖的时候必须准备的契约呢?现在可好,没有规定交易的内容和履行方式,没有确定好各自的权利和义务,没有约定变更、解除合作关系时的细则,这不是任人宰割么!
虽然这位也没做什么,只是不住的抱怨。可是谁能想到冷若冰霜的美女也有滔滔不竭的时候。
秦宸很希望眼前的人样貌上能有些变化,比如眼睛能眯缝点,鼻子能塌次方,嘴唇能无限扩大些,面孔上能多些芝麻粒。。。不管如何只要能变化的让自己有勇气说出那个词就行。。。闭嘴!
尹由之却听不到秦宸的悲鸣,只顾着抱怨。说起来赵国基活了很多很多年,在秦宸知道的前生,该同学曾经从很多女子的身边走过。或者是因为这样,是因为了解他才可以把如厮冷静、明智的一个女子,招惹成一个焦躁的妇人。
或者是习惯更可能是麻木,秦宸平静下来。一个女子,近乎拥有一切的女子,是不会为一个她不在意的男子焦躁的。她们可能为远去的年华,不再的青春、初现的皱纹、甚至一条属于别人的裙子焦躁,却绝对不会为一个近乎路人的男子费神。
能让尹由之焦躁的当然不是那些,她未到双十年华,天下已在掌握。能让她不安、心慌的也只有将要来临的乱局。洪水将至,同船之人却不肯共济,焦躁也在所难免。
秦宸看着在田地里装模作样的叶景青,陡然明白。不是同船人不肯共济,却是掌舵的不肯丢弃绊手绊脚的大半船压舱石。他抬头,看着还在滔滔不绝的尹由之,淡淡的问道:“明明踩着脚底的石头就可以上岸,为什么还要人替你搭座浮桥呢?你都不肯救你自己,凭什么要别人为你付出?”
尹由之怔住,半天才颤声问道:“你在说什么?”
秦宸回眸,淡然说道:“我虽然不是什么有识之士,却知道朝代更迭,社会动荡大多是从土地兼并,贫富不均开始的。这个你也知道。或者过去的历史里没有告诉你如何改变富者愈富,贫者愈贫的状况。可是在那些你收起来的书里却有答案。我相信那些书你看过不只一次,我更相信叶先生早已经把答案放到了你的面前。只是你在迟疑,在拖沓,这样的你怎么好意思埋怨别人的不作为呢?!”
尹由之的脸色骤变,半天才牵强的解释道:“那些只能疗一时之疾,不能成百世之基业!”
秦宸很感谢家塾里的夫子,如果不是他之乎者也的填鸭。这个时候秦大老板的脑袋早就埋进了土里。就算这样他还是不耐烦的冷笑。不屑的说道:“连眼前的小河沟你都趟不过去,还想着前面的江河湖海?既然要合作,你为什么不坦诚些。为什么不说你左右不了朝政,影响不了当权者的心意,可又不肯放手,不想搬掉挡路的石头?!”
尹由之疑惧,惶恐的看着秦宸,像是困惑又像是恳求的问道:“你不是说没有那个心思,只要安安稳稳懒懒散散的过一生就可以了么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逼我?”
就算是清净无为的修真,心里有了执念也会陷入魔障。秦宸不想辩解,只是仿佛耳语似的说道:“逼你的一直都是你自己。你不肯放手,不肯背弃那些束缚。却又强求你身边的人替你背负。你这个样子,不要说你本想守护的一切,就连你自己也会被那些束缚困死!”
尹由之本来以为最年少的秦宸会被自己说动,可是没想到他会和他们一样来逼迫自己。她心里虽然失望,可还是辩白道:“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他只是不想朝令夕改,更不想在朝野之上掀起波澜。他已经老了,只想安稳的度过余生。”
秦宸自然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他不想知道尹由之和坐在那张宝座上的那个人有什么关系。虽然答案就在眼前,可是那层纸捅破了,就意味着自己要背负起教唆的罪名。
秦宸自厌的笑了一声,叶景青也好,赵国基也罢,他们何曾不是像自己一样的虚伪。虽然不肯明说,可是言语行动间却在逼着尹由之走上逆伦弑亲的道路。
秦宸看着失魂落魄的尹由之有些心软,终于松口道:“我们做买卖的有句老话,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既然你不肯搬开他,就去和他谈谈,看他肯让你走多远。。。实在不行,就放弃朝堂。。。”
秦宸很想阐述一下有名的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只是看着刚刚摆脱惶恐,像初生的幼兽一样露出天真信赖模样的尹由之又住了嘴。虽然,虽然她只是偶然间的软弱,虽然她很快又会做回那个冷静睿智的有些冷酷的倚云斋执事。可是现在,他不想再惊扰她。他垂下头,轻声劝道:“如果搬不开就绕开,绕不开就化开。一座大山化作一块块的碎石,其中总有能为你所用的,也有能让你连眉头也不皱就打了水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