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遭人殴打,警方估计与毒品有关。〃
〃可有生命危险?〃
〃肺部已经塌下,心脏也有不规则情况,病人危殆。〃
一品哀伤。
〃她是你什么人?〃
〃妹妹的同学。〃
〃咦,怎么会沉沦到今日地步?〃
一品心底说:很容易,两次感情失意,踏错半步,无心工作,失却收入,一沉百踩,便堕至谷底。
谁会拉她一把?
不知多少女子死在势利的社会手上,永不超生。
〃杨医生,你真好心。〃
〃她有无其它亲人。〃
〃一个人到了这种田地,哪里去找亲戚?〃
一品走近病人。
〃美娥,美娥。〃
岑美娥忽然苏醒,睁开双眼,看到一品,高兴地说:〃品姐,是你,小晶可有空,我们一起打篮球去。〃
〃她马上来。〃
岑美娥突然转了话题,悲哀地说:〃品姐,他离开了我。〃她对时空已经混乱。
〃不要紧,我们找更好的。〃
〃可以吗?〃
〃当然,包我身上。〃
美娥凄地笑了,伸手来握,可是力气够不到。
〃我不怕。〃她说:〃这就可以与母亲见面了。〃
一品紧紧握住她的手,不出声。
半晌,美娥的手一松,一品落下泪来,按铃唤人。
医院外阳光灿烂,一对年轻夫妇欢天喜地抱着初生婴儿出院。
一品轻轻问:〃是男是女?〃
〃是女儿。〃
一品忽然这样对陌生人说:〃教她自爱自重,坚强生活,学习与环境搏斗,做个好战士。〃
那对夫妇愕然。
一品悄悄离去。
傍晚,她为胡可欣进行第一次植皮手术。
麻醉之前,她握住病人的手。〃手术需分段进行,不会像科幻电影,纱布解除,美女出现。〃
〃我明白。〃
一品站在手术室好几个小时,初步把扭曲的脸部皮肤解松。
助手说:〃今日的矫形技术比十年前高妙多倍。〃
一品唔地一声。
〃教育电视询问,杨医生可否示范一项手术,供他们实地拍摄。〃
一品答:〃没可能。〃
〃有些病人可能愿意,我看过拉脸皮过程实录。〃
一品又说:〃不加考虑。〃
〃那只好回绝他们了。〃
这时助手说:〃病人流泪。〃
〃已经全身麻醉,怎么会落泪。〃
〃也许,潜意识中,心底深处,触动了伤心事,到底,沉睡不比死亡。〃
〃什么事那么伤心了?〃
〃你说呢?〃
冰冷的手术室忽然沉寂。医生与看护剎那间都牵起了自己最痛心的回忆。
一品低着头完成这一次手术。
站了那么久,腿有点酸,她到休息室坐下。王申坡已有好一段时间没到她家门了,以往,医院老是广播:〃杨一品医生电话,杨一品医生电话〃,闹得人人都知道杨医生有个热情男友。
今日盛况不再。
休息室里还有两个人,大概是病人家属吧,是一名老先生与年轻人,开头一品以为他们是父子,听真了他们对话,又觉不是。
〃六十年夫妻,说什么都不舍得。〃
年轻人低声说:〃教授,我明白。〃
〃这次,多得你大力帮忙。〃
〃有事弟子服其劳。〃
原来是师生关系。
到处有好人,那年轻人显然不辞劳苦,尊师重道。
老教授白发萧萧,衣服与面孔一般憔悴,长得有点像爱因斯坦,已有八十多岁。
他感慨说:〃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回头,当年与她在实验室挣扎情况,历历在目,怎么一下子都老了呢。〃
〃教授,我去买杯热咖啡。〃
一品开口:〃你陪教授,我去拿咖啡。〃
年轻人抬起头来,〃谢谢。〃
呵长得剑眉星目,一表人才,光是白衬衫卡其裤已显得英姿飒飒。一品做了两杯香浓咖啡递给他俩。
〃谢谢医生。〃
〃我姓杨。〃
〃我叫熊在豪。〃
这时,看护走出来,〃张教授,请进来见师母最后一面。〃
老教授茫然步履蹒跚跟着看护去送别。
一品沉默。
即使再做一百年医生,再经历多一千宗死亡,也还是凄然。
年轻人无奈,〃以后,教授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一品轻轻说:〃可是,他们曾经度过那样宝贵的六十年光阴。〃
年轻人点头:〃你说得对,医生。〃
〃人类命运如此,也许,美好回忆会照亮教授余生,他因此得到能力。〃
〃医生,你说得真好。〃
这时看护又出来,〃熊教授,师母想见你。〃
他立即赶去。
一品也去看胡可欣苏醒没有。
她独自躺在病床上,侧头看着窗外。
〃感觉如何?〃
〃像大梦初醒。〃
〃那多好。〃
〃医生,我想过了,容貌恢复之后,我会投入正常生活,好好工作。〃
〃咦,你本来想怎么样?〃
〃我一直想打扮得最漂亮在他面前出现。〃
一品嗤一声笑。
〃对,医生,笑得对。〃
〃我实在忍不住。〃
病人也笑了,只是一脸绷带,笑得勉强,笑成唷唷声,骤听有点可怕。
〃化工系毕业的你打算在什么地方工作?〃
〃去迪斯兰达化妆品公司的实验室。〃
〃那是赚钱的好地方。〃
〃许多同学都集中该处。〃
〃专研究哪种?〃
〃美肤术。〃
真讽刺。
一品鼓励:〃希望有一日你可亲自示范。〃
〃医生,自你处得到的,似乎不止是易容。〃
〃最高兴听到病人那样讲。〃
她拍拍病人手背,告辞离去。
明早还有另一宗手术。
在停车场她看到刚才那个年轻人坐在一辆吉甫车里流泪。
她忍不住走过去。
他连忙抬起头来,〃对不起。〃
〃致哀何必道歉。〃
〃她是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