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想,你和幽涵究竟谁会心虚来这找胖子呢?还是你,不用找了,胖子不会来的!”浩燃平静地正正衣领缓慢地靠在椅背上,“——喝光这杯酒大家就是陌生人了!”端杯,仰脖,眼睛一直盯着她,像片段的慢放。
“你根本没有约胖子他们,文联说的话都是诱饵。”盈盈短暂回溯,蓦地凝神道。
“你对我不也一直手招饵钓么,我想胖子电话如果没关机,你准不会冒险跑这儿找他。怎么,你怕胖子喝醉酒和他朋友说出什么秘密吗?”表情泰然赛如埃及法老的石像,适才冰冰凉凉顺喉咙流下的酒已化成煤油,泼满胃壁,熊熊燃起。
盈盈对吸进耳孔的话语付之一哂,亦或是对射击脱靶的自嘲。
弱光灯渐渐被拧亮,桌布上洒下一片霓虹,钳在雕花壁框中的冷色调油画满溢深邃幽谷的原始气息。
谷盈盈双指托起锥形玻璃杯,酒微微摇荡,颜色由淡渐浓宛若暮霭晨曦的杂揉,她臂肘支在桌面,犹豫中颤动一下,尔后不留余地一口喝干,酒渍濡湿浅色双唇。
窗外如注雨水洗涤空气的混浊,尘沙化为一地清泥,舒缓音乐夹杂雨声天籁一般却透出不为人知的伤感与悒郁。一种无名感于浩燃体内凝聚又蒸发,如同目睹澄澈河水瞬间干枯,龟裂的地面被挤压似的沉陷,渗出乌黑稀泥、肮脏水泡,成为淤积枯枝腐叶、散发苦涩气味的沟壑。
盈盈改换坐姿,从斜挎腰际的猩红碎花包掏出盒esse女烟,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极熟练地点上,慵懒地吸了一口,抬起右腿叠放左腿上,薄如蝉翼的麻纱裙摆下露出膝盖以上的洁净皮肤。
“没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像曲艺这样儿的小妞太爱做梦,单纯地令人妒忌,即使我不让她吃亏,也一定会有别人让她吃亏。”盈盈侧身歪靠椅背,吐出一口烟,袅袅升起,渐渐飘散,“猜不到吧,我是个坏女孩,跟很多男人都睡过,包括雷墩。这个世界很现实,你不给他甜头,他就不会卖力帮你做事。”
一截烟灰扑簌簌落地,敷过脂粉的脸在淡淡灯光调合下透着瑰红,口吻中翻卷苍老与憔悴。
“惊讶了是么!唷!知道大学这么多男生我为什么偏偏追你么?”她瞟一眼浩燃错愕的表情,摁灭烟蒂,一字一顿,“别相信我那些甜蜜话,那玩意儿是哄小男生玩儿的。在这之前我恋爱一直都是身体上的,很现实。看出你心里隐藏不少故事,这让我挺好奇,但要和你拍拖并不是想玩弄你,我只是想知道我还有能力用感情去征服一个男孩子——一个心里有了别人的男孩儿。很刺激的自我挑战,仅此而已!”
说完。谷盈盈高傲地拎包走出门面斑斓的咚咚酒吧——两行泪终止不住地流出眼眶。
第六十三章重返故土
炽热的暑风吹来暑假。学子归家。
车票比车牌还短缺。
几经辗转,终于凭借卫生纸一样褶巴的票搭上开往堡迪市的列车。
伯父伯母留浩燃吃饭,热情地尴尬,或许奶奶还未断气就撬箱子找遗产的那一幕仍记忆犹新吧;
或许在大伯父外出时浩燃和奶奶这俩一心投奔的乡下人只能吃表姐、伯母剩下冷饭的一幕还游荡心头吧;
或许……太多了吧。
那些留给浩燃上学的钱应该营养丰富罢,他们发福了。
浩燃并未留下,只问过好,旋即离去。
王翔家平民化,父母很热情。他与阿翔睡一间卧室,常趁黑去吃露天烧烤,互谈往事,唏嘘不已。
白天浩燃在餐管打工,王翔在家困觉。晚上王翔玩网游,浩燃则熬夜赶稿至拂晓,累得双眼红肿,艳若桃花,蜂刺般酸痛胀麻,继而一片模糊。
忙中得闲,他还是去了曾就读过的高中——那个丑陋的垃圾箱。
第六十四章往事?乌黑
一个因学金重而得名的重点高中,那里的天空像一块肮脏的裹脚布,学校如腐烂的尸体从蛆虫钻出的百孔千疮中留着浓血一样恶臭的汁液,一群欲望吸血鬼在堕落残骸中张牙舞爪地啃噬,喷吐颓废气息扼杀、迷幻未来一代。
校长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与投资方交谈不慎谈焦,生把好端端的外商打成外伤。校长姓胡,政教处主任姓周,所以两人常聚到一起对着同学“胡诌”。他们眼中自己是地主,老师是仆人——司机角色;富人子弟是奴隶——充当汽油;普通学生是家畜——充当排气筒。——都是手纸,都是升官台,都是金钱爹娘。
学苗良莠不齐:有痞子,想混出《水浒传》好汉原形的;有色徒,想为《金瓶梅》作续的;有玩世者,想翻拍《西游记》的;有闷头苦学连名字都改叫尚清华,想成个伟人再现《三国演义》的;反正明朝四大奇书他们是占齐了,令人发指。
浩燃高一班主任爱生物胜过爱生活,脸长得赛如细菌模式图,一头乱发是拟核,麻子脸,粘着饭粒和鼻屎活像核糖体,甚至下巴的黑痦子上都长一撮鞭毛,鞋子开口做有氧呼吸,连腰带都是dna双螺旋结构模型,课堂用到常解裤子抽出来讲解,上下班总要垮女朋友胳膊,简直是模拟染色体交叉。
那女友生于黄河边,姓黄,自诩是黄帝后裔,所以长个三黄片体型,装了一脑子三级黄片。孔子说:“政者,正也。”她右眼与心眼一气左偏,却还本着“学习政治用以治政”的态度育人。她把“主观能动性”讲成“主动性能观”,把“人性自私论”一堂课讲得像“自私人论性”;她批评学生没有归纳能力,自己做示范似的将“实践是客观性、能动性、社会性的活动”归纳为“实践是三种性活动”。
两教师结婚后双双休产假一年多不上班,校方催促,两人不愧是“政生”一家,连理由都出奇一致——“正生”呢!
高二时,班里有个几体育队男生自成一派,气焰嚣张,胜过旺角黑社会,寡廉鲜耻,假公济私,与老班沆瀣一气,所以常打着生活委员名号冠冕堂皇地收刮钱财。
例如:买足球每位交二十元,全班七十多人,那得买多大个足球啊!;向贫困生献爱心,每人捐款十元,一般这贫困生都是他们自己,有不交的,最后也搭在医药费上。
老班留过学,不愧是出口回来的,竟放粗口。他打人前不喝酒,喝酒后不打人,在屋里研究多年物理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