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报纸上都登了。”陈明松不知道崔福云怎么突然问这件事。“他们负责这个工程的老总佟大楷，检察院都批捕了。”
“我记得，是不是大洋公司向我们行申请过贷款，但不记得是不是放发了。”
陈明松听了，心想这应该是问何玉萍或者公司业务部李科的事情，怎么问起我来了，但他嘴里却说道：“应该没有，我在贷款审查会议没有审过大洋公司的什么项目。”
“哦，那就好。”崔福云说道：“最近，听说宜金小区‘九八’事故的责任追究方面的事没有？”
“听说了一点吧，大洋建筑、明光鉴理、河源租赁三家负责这个项目的老总和具体工作人员都批捕了，好像有七八个，准备追究刑事责任。还听说，市纪委、监察局对市建设局的两个局长――熊国明和李杰军――立案了，还有市建管站的正副站长，准备追究他们的党纪或者政纪责任吧。”
“这次死的人太多了，可能是这么多年以来，金海出的最大的安全生产事故了，大家都难逃其咎啊。”
“还有一点非常关键”陈明松说道：“全国文明办那边已经明确金海这次评不上全国文明城市了，重大事故本来就是一票否决的条件之一。”
“是啊，忙得我们要命，我们行里也投入了不少钱，真是的。”崔福云突然把话题一转，说道：“我反正是要退了，不过要站好最后一班岗，想听听你对明年金海商行的发展有什么新思路。这次新行长可能是内部产生啊。”
陈明松一听，明白了崔福云是想探他的口气的，肯定是最近风传的提前换班子的事把他搞的。“新行长是不是内部产生，我不清楚，不过我相信组织会考虑工作的需要，还有群众的反映。要说明年的工作思路，现在才九月，说实话，我考虑得还不多。不过，我认为我们现在的管理和经营都还要进一步规范，才能推动业务的发展，并确保控制风险。”
“嗯”崔福云一听，心里不是很舒服。他又说了一句和前面不相干的话：“星期五开贷款审查会议，知道了吧。”
“知道了。”陈明松看崔福云已经没有什么想说的，就问道：“崔行长，你看还有什么没有？”
“哦，没有了，本来就是找你随便聊一聊。”
“那好，没事我就先走了。”
“嗯。”崔福云应了一声，然后看着陈明松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他心里想，这小子还是够强硬，说什么相信组织，说什么工作需要和群众反映，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的；再说明年工作要进一步规范，不是在讲我今年不行么？看来陈明松想顶他走的可能性最大。
（四）
何玉萍看了一会儿文件，又上了一会儿网，感觉有些累了，就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眺望着下面的大海和远处的小岛。
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机提示来了短信息，她马上走过去拿起手机。
“今天下午我要请崔老板过来谈谈你的事。”信息是是顾一兵发来的。
何玉萍大致明白了什么意思，但她还是故作不明白的回了一条。“谈我什么事啊？”
“好风凭借力，玉叶上青云。”顾一兵回了过来。
“谢谢领导的关爱啊，我一定不负重望，报答领导的恩情。”何玉萍发了一条过去，那边却没有再发信息来了。
何玉萍估计市委组织部可能快要来金海市商业银行了。本来她最担心的就是得不到崔福云的支持，因为最近那篇文章的发表，还是没有向崔行长汇报，出于他的意料之外。她想找崔福云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又如何说好，让崔福云提前交位子给自己，总不是她能说得圆的事，只怕民主推荐时崔福云把自己重要的那一票投给陈明松都有可能。上次她跟顾一兵见面时，就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他。顾一兵说他自己也想到了，他会进一步想办法的，今天发这个信息来，看来是顾一兵已经找到了好办法，能让崔福云比较顺心的交位子，还能支持她。
上午十一点左右，何玉萍接到崔福云打来的电话，让她过去问件事，她心里已经知道了底牌，所以她一放下电话，就胸有成竹地去了。
“崔行长，你好。”
“你走得挺快嘛，小何。你过来坐吧。”
何玉萍坐到崔福云对面，微笑着看着他。“有什么事啊？崔行长。”
“我想问一下，我们跟做宜金小区那个工程的大洋公司没有什么业务关系吧？他们不是最近出了事么。”
“没有，我们跟大洋公司肯定没有业务关系。他们在今天年初的时候，是想为一个什么项目找我们行贷款的，项目名字我忘记了，肯定不是宜金小区，那个是政府工程，用不着能咱们贷款。”
“后来没有贷款吗？”
“没有，因为他们自己忙着宜金小区的工程项目，后来‘非典’又闹起来了，他们就自己要求先撤回了申请。”
“那他还是在我们行评过级罗？”
“评级授信是早搞了，但没有任何贷款。”
“那就好，这次佟大楷被抓起来了，我怕他们大洋在我们行有贷款，会影响还款。”
何玉萍非常确定的说道：“你放心好了，我可以肯定是没有的。”
“那就好。”崔福云接着又说道：“明年我要退了，现在都传说新行长会在内部产生，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啊？”
“我是你一手培养起来的，就怕你退下来，新行长跟我过不去啊。以前也跟你聊到过啊。”何玉萍先是虚晃了一枪，先肯定自己与崔福云的关系，拉近和他的距离；还说得可怜兮兮，想引起崔福云的同情。
“嗯，这也是。”
“你看着我成长，手把手地教我，我都是按你的要求办事的，象陈行长、叶行长他们一直看不过。你要是退了，我能不能自保都不好说。不过，我怕担心的还是，陈明松当了一把手，会把以前我做得不好的工作全部翻起来，没事找事地审查一遍啊。”
何玉萍最后这一句话，简直和唐朝大臣李昭德一样打动人心。当年李昭德对武则天说：天下只有儿子祭母亲的，哪有侄儿祭姑姑的？武则天才把帝位传给了李姓的儿子，而没有给原有打算的武家侄子。今天，何玉萍这句话也同样，如果上陈明松当了一把手，只会翻起以前的老账整顿一番，而如果让本是一条心的何玉萍当一把手，才能保证以前和现在他崔福云做的一些“好事”不会再翻起来被人查来查去。何玉萍话里表面上是说“我做得不好的工作”，实际上就是说他崔福云做得不好的事。
果然，崔福云听了何玉萍的话，沉思了一下。
“都在说要从内部产生，我还是想推你啊。”
何玉萍做感动状说道：“崔行长，有你这句话都行啊。我也要努力、努力，不能坐着等陈明松骑到头上来。请你也多帮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