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何玉萍也不答话,看到司马昌盛走过来,转头就往外面跑,穿过堂屋,穿过天井,穿过门厅,一起往屋后的树林里跑。
司马昌盛跟着一路追去,却总是追不到,那个女人总与他相隔五六米的距离。后来到了树林里,因为大树的遮挡,那个女人又是时隐时现的。
他一直追出树林,见到了一个很宽的山谷,但是却看不到何玉萍了。
司马昌盛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山谷里走,看到缓坡上的梯田,一层接一层的,形成美丽的曲线,在时浓时淡的山雾中,曲线时隐时现,仿佛流动了起来。他走进了一个菜园,那里种着许多蔬菜,还有高大的玉米。转过玉米地,他看见父亲和母亲正在菜地里做事,父亲拿起锄头在挖土,母亲跟在父亲的后面,捡拾从土里翻出的红薯。
“你们看到玉萍了吗?”司马昌盛远远地问道。
可是父亲和母亲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干活。
他觉得很奇怪,正想走近了再去问,却发现那两个人是根本不认识的,并不是他的父亲和母亲。
司马昌盛再走了几步,竟然走到了一所简陋的学校里,四面的校舍是低矮的平房,破破旧旧的,校园里种着些高大的树,树下还有两张用水泥和砖头砌的乒乓球台。他想,这是我原来念书的初中啊。再看自己,穿着草绿色的旧军装,挎着草绿色的帆布包,脚上穿着母亲做的布鞋。
原来是新学期开学了。司马昌盛高兴地走进教室,那班熟悉的同学都在。他走进教室,可是却没人理他,而且所有的座位都满了,没有他的课桌和椅子。他想找老师问清楚是怎么回来,可是讲台上那个正在拿着教鞭讲课的,正是自己的父亲。他想去问父亲,怎么没有自己的座位了。可是像是响起了下课铃,同学们都站起来,潮水般地向教室外面跑,再一看,讲台上的父亲也不见了。
整个教室里只剩下司马昌盛和另外一个女同学。他看那个女生,怎么是自己的女儿司马婷婷。
“婷婷,你怎么在这里?”司马昌盛跑过去问。
那个女生仰起了头,微笑着不说话。怎么又不是婷婷了,是那位自己初中时喜欢的女同学小慧。她的微笑真的是吸引人啊。
小慧看到司马昌盛走近了,赶紧往教室外面跑。
“小慧,小慧。”司马昌盛一边喊一边追了出去。
可是教室外面已经不是校园,是一片空旷的海滩。小慧站在浅浅的海水里,望着他微笑。
司马昌盛也笑着走过去,近了他才发现,这只是一个水池,站在池子里的,也是何玉萍。司马昌盛看到何玉萍脱去了衣服,赤裸蹲入水中。突然一个高大的壮女人,也走到了水池里。那女人在水中游到何玉萍的身边,抱着她抚摸起来。司马昌盛觉得到惊异,再仔细看那个人,明明是个中年男子。那男子捧起何玉萍的脸,伸过头就要去吻她的嘴。
我的老婆,你也敢碰!司马昌盛气极败坏,猛冲过去。不料在水池边沿上一脚踏空,向下倒去。
猛地一下,司马昌盛从睡梦中惊醒了。
原来他睡着后,一只腿搁到了床边上,刚才突然从床沿上蹬空了。
司马昌盛意识到刚才自己是做梦了,并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他一翻身,把自己挪到床中间一点,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二
谢秀萍看泡得差不多了,就问何玉萍道:“我们到那边去做个搓背吧?”
“是女的吧?”何玉萍敏感地问。
“当然是女的啦,刚才说了,公共浴场这边都是女服务员、女工。呵呵,你想男人还没有呢?”谢秀萍开玩笑道。
“那去吧。”何玉萍也感觉自己泡得差不多了,于是起来,披上浴巾,趿上拖鞋,跟着谢秀萍去了一个大房间里,可是里面并没有人。只见谢秀萍按响了墙上的一个呼叫对讲器。
“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
“来两个女服务员,搓身的。”谢秀萍对着对讲器说。
“好的,您请稍等。马上就到。”
谢秀萍按关了对讲器,转头对何玉萍说:“来吧,我们先坐一会儿,人马上就来。这里平时人不多,服务员都在外面休息室里。”
“哦。”何玉萍应了一声。
“等会儿,你做什么?精油?纯奶?盐奶?”
何玉萍说:“你做什么?”
“我做盐奶算了,去去死皮。”
“那我也做盐奶吧,跟你一样。”何玉萍说道。
两人没等多久,就来了两个看上去比较结实的中年妇女,她们问了两位客人的选择,就把谢秀萍和何玉萍各自引到一张小床上,让客人躺好,开始了服务工作。
女服务员戴着毛巾手套,撒上细细的盐,淋上纯牛奶,用比较适当的力度在何玉萍身体的背部搓着。
搓完了背部,那女人让何玉萍翻过身来,给她搓正面。当那只毛巾毛套在她乳房根部轻轻擦过时,何玉萍竟然有了一丝快感。好在服务员并多有在那儿多逗留,而且正面的力量要轻许多。
何玉萍稍微睁开眼,看到自己的侧面。哎呀,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自己的身上会有这么多脏东西,估计是毛孔里的东西和死皮之类。
在服务员搓自己的腿部的时候,何玉萍跟她随意地聊了几句。
“做这个很要力气,挺辛苦的吧?”
那中年妇女平淡地回答说:“还好,我一直就是做力气活的。”
“哦,以前做什么的?”何玉萍又随口问道。
“我以前是搞体育的,搞柔道,知道这个运动吗?”
“知道,好像就是两个人抱着打架一样。”何玉萍说。
“嘿嘿,你还挺幽默的。”那妇女笑了两声。“不过,和你说的也差不多。我还打到全国级的比赛了哩,全国亚军。”
“那你是高手了,怎么做这个呢?”何玉萍不解地问。
“没文化呗。我从小就不爱念书,搞柔道了,进体委的训练队了,上文化课都是瞎扯。后来退役了,安排到一个国企工会里头,这还算是好的分配了,那知道没两年厂子垮了,我也找不着事做了,想做生意也没本钱,没能耐。可是,上有老,下有小,都得养哩。”
“哦,是这样。”何玉萍不仅想到,原来命运是这样的残酷,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个曾经站在领奖台上风光的女人,为了赚钱也得来做这样的事。
“这儿辛苦是辛苦,不过,工资挺高的,比我们老家那边还好。要不是有人介绍,我还来不了这儿哩。”那女人打了话匣子,就自己一个劲说了。
“那你今年多大了啊?”何玉萍问她。
“我三二了。”那女人答道。“好了,你的活做完了,把你的手牌给我抄一下,你再签个字。”
何玉萍把手牌交给那女人,她看了一下,到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工作单,做了登记。
“拿给我,我一块签了。我们一起的。”谢秀萍也做完了,坐起来,跟那个服务员说。
何玉萍看着为她服务的那个妇女,凌乱的头发,黑老的皮肤,粗大的手掌,脸上也有不少皱纹。虽然她比自己小六七岁,可是看上去比自己还要显老得多。如果自己哪一天,沦落到这般田地,那会是什么样子。何玉萍不敢再想下去。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