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的身体的疼痛已不像刚才那么尖锐了。韩六挨着床沿坐着,不管她说什么,秀米都不吱声。韩六说,是女人总要过这一关。不管是你丈夫,还是别的什么人,总有这一关。想开点,事到如今,也只有想开点了。她又说,摊上这档子事,脑子里很容易就会想到死。可又不甘心。挺过去就好了。她给秀米泡了一杯香茶,搁在床边的桌上,早已凉了。秀米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韩六,心里狐疑道,我怎么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死呢?在普济时,凡是有这样的事,女人似乎只有自寻短见一条路。可我压根就没想死。她的确不想死。何况,张季元早已经不在人世,时光也不能倒流。想到这里,她忽然无端地怨恨起张季元来。这个白痴!白痴!她紧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返回目录'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人面桃花》第二章花家舍4(3)
韩六说:“我去给你烧水,你把身子洗一洗。”说完她又看了秀米一眼,就去灶下生火烧水去了。不一会儿,秀米就闻到了麦穗秆的焦香味。只是便宜了那条老狗!她想。等到秀米洗完澡,换了一身衣裳,天已经快亮了。韩六又让她在地上使劲地跳一跳。她说,这样,就不会怀孕了。秀米没有理她。韩六新沏了一壶茶来,两人隔桌而坐。韩六道:“看你身上的穿戴,也不是个穷人,你娘怎么会舍不得那点银子。”秀米也不搭话,只是默默地流泪。过了半晌,才恨恨地道:“天晓得。”“不过,我总觉得,今天晚上的事有点不大对劲。”韩六心事重重地说,“依我看,这花家舍一定是出了什么事。”秀米说:她对所有的事都没兴趣。韩六道:“总揽把卧病不起,二爷和四爷不近女色。就算你娘不肯交这笔赎金,按规矩,这头一晚也该轮到三爷庆福,五爷怎么敢抢先上了岛子?而且下着那么大的雨。这伙人也没有打灯笼,天不亮就走了。明摆着是背着人偷鸡摸狗。这五爷庆德原先是总揽把在福建的部属,你别看他蔫不拉唧的一个糟老头子,据说能骑善射,武艺高强。虽说王观澄只让他坐了第五把交椅,可六个头领中,要算他与王观澄关系最近。“王观澄自从前年春天得了尿血之症,很少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这庆老五仗着自己与大爷的那层关系,常常假传圣旨,发号施令。他知道,一旦王观澄驾鹤归西,这总揽把之位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在你来之前,这花家舍就传出风言风语,说王观澄早在去年冬天就已血尽而亡。这庆老五将大爷的死讯隐匿不报,厝棺地窖,密不发丧。一面挟天子号令诸侯,一面暗中私植党羽,收买人心,一旦时机成熟,这花家舍一场火并在所难免。”“他们杀他们的,与我们何干?最好一把火,将这个花家舍烧得干干净净。”秀米道。“傻丫头,你这话不通事理。他们哪怕杀得天昏地暗,当然不管我们的事。这局面再乱,最后总得分个胜负雌雄,不管最终谁当了家,我们做女人的,都没有好果子吃。这伙人中,除了总揽把王观澄之外,剩下的几个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二爷好南风,在家里养了七八个美貌小厮,成天做那令人发指的禽兽之事。表面上装聋作哑,时常泛舟湖上,钓鱼自遣,实则韬光养晦,相机而动,是一等一的精明人。此人很少说话,实则内心最为阴毒。“三爷是个书呆子,此人最是无味。浑身上下散发着酸腐文人的臭气。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他一面趴在你身上乱咬乱拱,一面还要吟诗作赋。他要是与你过一夜,保险你得吐上两三回。五爷你已见过,我就不说了。这六爷庆生,几个头领之中算他年纪最小,外号‘不听使唤’,你最要当心。此人倒是没什么心计,虽说草包一个,但膂力过人,据说能把一只石磨举过头顶,转得像陀螺一样。他杀人最为随便,敢说敢做。连二爷也惧他三分。这个人最难侍候,他要是不把你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揉得脱了臼,是不会歇手的。“唯独那个四爷,我来花家舍多年,从来没见过。此人深居简出,独来独往,行踪极为神秘。据说,家中养着一只鹦鹉……”“姐姐是如何来到花家舍的?家又在哪里?”秀米问道。这一问,韩六半天不言语。天已大亮。她吹了灯,站起身来:“我的事,以后再慢慢说与你听罢。”  '返回目录'  
《人面桃花》第二章花家舍5(1)
整整一个白天,秀米都在床上睡觉。中午的时候,她看见韩六到她屋里来过一次,与她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她隐隐约约觉得韩六的话说得又快又急,似乎事关重大。但她实在太困了,只是睁开眼睛看了韩六一眼,说了一两句什么话,就翻过身去,重入梦乡。她并未完全睡实。她瞥见天空昏黄昏黄的,像熟透了的杏子一样。屋外呼呼刮着大风。不知从哪里吹来了漫天的沙粒,在屋顶的瓦楞上叮叮作响。秀米最害怕刮大风。每到春末的时候,随着一场暴雨过后,普济就会出现一段扬尘天气。大风成天呜呜地叫着,牙缝中都灌满了沙粒。在沙尘中,她的心一点点地揪紧,觉得空落落
《人面桃花》第二章花家舍5(2)
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她看见湖中有艘小船,像是一个人打着灯笼在走夜路。不过,在很长一段时间中,那点灯光仿佛是静止不动的。秀米起先还以为是一艘捕虾船。等了半天,她终于看见那船朝岸边划过来了。木橹咯吱咯吱地响着,水哗哗地流过船侧。船拢岸边,摇橹人就放出一条窄窄的跳板来。韩六手里提着一只竹篮,正从船舱里弓着腰走出来。她一直在担心再也见不到韩六了。原来,这天下午,韩六是被人接去花家舍念经去了。回到屋里,秀米就问她去花家舍念什么经,韩六说是“度亡经”。秀米又问她干吗要念度亡经,是不是有什么人死了。韩六就“咦”了一声,吃惊地看着她:“怪了,我走之前,不是到你房中,把这些事都跟你说了吗。”“我也记得你到我床边来,与我说话,只是我太困了,不知你说了些什么。”秀米笑道。韩六说,今天中午,她就看见廊下挂着的那串玉米已经生了虫子了,再不吃,就吃不着它了,就把它拿到锅里去煮。“玉米煮熟了,刚拿了一根在手里吃,花家舍就来了人,他们说大爷王观澄已经归了西,今天傍晚时分就要落葬。他们知道我是出家人,让我赶紧过去给他胡乱念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