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还有一个仆人，她病了在后厢房里。”女仆说。
夫人老老实实地望着媚娘，眼里含着泪花，过去的事在她那里太遥远，面对站在她面前媚娘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媚娘告诉夫人，现在外面已经太平无事，她们可以尽管放心地出去，她刚回到晋国，还在三年前老爷就死在了宋国，她如今跟着的是一个晋国人，住在西城，那男人正在烧陶器，他们打算靠此养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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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他们留下了一点粮食，希望她们能去西城看她，然后她就告辞了。
她匆匆地赶回家，待她到了西城土窝晋人已累倒在窑炉边睡着了，她抓紧时间做了点吃的，东西刚做好晋人闻到了高粮的熟香就迷迷糊糊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吃了高粮粥就往城外赶，今天他要砍一担柴火回来，再过两天窑炉就要生火了。
看着他走出城门，媚娘心里发酸，他那弯曲的单薄的背影，总让她担心，他的背上担起的不仅仅是一担干柴，那是一附生活的重担，如果没有媚娘只他一个人，这种单个人的求生的方式，比在劳动的群体里求徨危险得多，眼下他做的这种活。一做就是几个月，并不保证日后一定会有收益，指望这些从土洞深处取出的沾土养活两个人她不敢想下去。那座圆圆的窑炉在她看来就是垒在了他的背上，她不知道他还能支撑多久。每次她去集市上换粮，她都要在那些卖陶器的滩前停留一会，在她带回粮食的同时，也带回了一份担忧中混合着希望的心情。
她憔虑地等待着、希望早一天见到那些泥坯变得陶器换回粮食，这全靠他去实现，没有他就不会有眼前的这一切。假如这一切化着了泡影，首先垮掉的就是她，她太不了解这些泥巴一样的沾土，未来的那个陶器她心底没有一点基础，只因为相信他的技艺，相信他在外拜师学艺五年一定非常了不得，她才跟着他去做。几个月的时间淘空了她的心血，她从未见过泥坯烧成了陶器，也水懂火有怎样的魔力，她做的越多，时间越长心里越空虚，在她的私攒的产财花尽以前，金玉钱币可以给她胆略，现在它们已经穷尽，日益增长的忧虑变成了恐惧。
能支撑这恐惧的就是那个弯曲的脊背，她不敢作太多的指望，又不能不作他的指望。她从未有过这样复杂的体验，她那里敢相信这过后就是甜头，更多的时候陌生的事物的出现，人们更容易相信恶果。
晋人回城的时候天已漆黑，媚娘在土窝前帮服接下了柴担，将柴堆在土窝里，灯也不用点就爬进了土坑的干草里。
土窝里到处弥漫着柴禾与干草的香，这混合的柴草香，可以保证他们有一个好觉，不需要一个什么精制的或什么豪华的床，他们只需要在紧张的劳作之后，有一栖身的地方，这间土窝是足够了，他们的安睡是人生的莫大享受，生活的重担暂时得到了解除。
他们倒在坑上之前，耗尽了他们的最后的精力，使出了他们最后一把力气。
睡眠将在这个夜晚把些都还给他们，没有愿望也没有梦，他们虽然都进入了成人阶段，外在*旺盛的时期，但是没有*的情趣和精力。*成了多余的东西。
新一的天总是跚跚来迟
新一的天总是跚跚来迟，黑暗给了他们一身的力量，他们用它来扛起劳动重担，她并拢双脚咬着嘴唇跪在那里摔打泥团。他盘做在那，俯下身体小心奕奕地捏着他的陶坯。每一件泥坯上都浇铸了两人的心血和感情。
泥坯一个一个被捏出了各种形状，他们又一个一个将它们送进窑炉里。
盼望已久的火于点燃了，火点燃了他们的眼睛就不能闭上了，他的那双眼睛在火焰里愈飘愈小，变成了一对绿豆小眼，他还是睁着眼，望着火焰将柴禾一把一把递进去。
她照样要守在炉，听候他的调动，那里需要她就那里去。
炉窑的火在燃烧，烧碎了她的心，烧毁了她的肝，烧掉了她期盼的脸色，烧粉了她的骨骸，她守在粮火旁守出一个奇怪的梦，那窑里的土坯不是泥捏的。是大米和高粮沾成的，她在梦里闻到了它们的香，黄亮亮的锅巴，梦到下面她分不出陶坯，高粮和自己之间有什么区别。
梦和现实有多大的距离没有人知道，是谁在导演他们的梦。我们说不清梦，但我相信每一个梦境都有它出现的原故，它是藏在人们肉体上的幽魂，是潜伏在人类意识深处的密码，我们一在没有办法去破译它，因为今天我们仍然活得很累，有一天如果人人都活得很轻松。那时的梦就会很轻易地破译，那时人们再来翻译现在的梦，翻译人类遥远的过去的梦，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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