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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冷月寒霜(2 / 2)

“猜一猜,谁派来的。”周傅轩无聊的问道。

“手执御赐令牌,十二道宫门连开,通行无阻,毋需通报。此般殊荣,在这世上,能有几人享得起?”司晨璀顾自猜想。

“就不知,有何急事,需动了这条宫规。”温清远低低自喃。

收回心绪,蔡霜离无声而笑,“过几天,不就知晓了。”

本在赏玩院内白兰的杜君逸闻言,转过脸,极力正色道:“打无准备的仗,可会输得一败涂地。明哲,你可是想任人宰割?”

“君彦,说得过了。”赵阔劝阻道,“在宫里,可能胡说?”

“皇上仁厚,想来不会怪罪。”温清远插入其间,缓和两人,免起冲突。

“弘虚此言不错,如穆陵者,冒犯圣上,却能全身而退,可见圣上之宽厚。”周傅轩与赵阔素来有心结,故讽刺道。

“一人少说一句,你们真当当今圣上宽厚仁慈?”司晨璀薄怒道,“皇上留下穆陵,想是另有他用。穆陵,你可给小心了。”

“多谢弦任提点,穆陵自当小心。”赵阔感激地回道。

蔡霜离弹了弹衣襟,将满袖繁花挥落,然后瞅向祈煜住处,意味深长地说道:“当不当心也不那样,皇上若真想下手,在此诸兄,只怕没一人能抵得过。再者承王,亦非面上看的那么友善。”

“想我遍阅世人,阅历虽不及老辈深厚,但也差不到哪去。唯这承王心思,着实不透。”杜君逸深沉地说道。

“见着他,只觉可亲,听了他的手段,只感可怕。这样一个人,也只有圣上敢用。”司晨璀感慨不已。

“能在这宫里立足的,没几个是宵小之辈。”迎着明晃晃的日头,赵阔用衣襟擦拭额边冷汗。

“穆陵此言不错,能在这宫里立足的,都不该小窥。”蔡霜离话犹未完,方才入内的侍卫已然出来。

经过他们身边,他低头行礼后,又匆匆离去。

“看来,又有好戏看了。”周傅轩一句道完,六人又起步,向着先前欲去的地方走去。

目送六人离开,祈煜从腰间取下玉箫,放置唇边,薄唇贴上去,将吹未吹。

满树繁花落了一地,飘得散乱,去了萧瑟,淡淡得,炫红了半边院子。

一片花瓣飘过眼前,桃心状的殷红带着不能言语的无奈,落地,又随着西风而起,再次漫无目的的飘荡。

放下玉箫,祈煜走回桌前,从笔架上取出朱毫,凝神临摹前人字迹。

几笔下来,却怎么也凝不下神,索性将纸揉成一团,丢掷一边。

入宫不过月余,竟已静不下心来。

往后岁月,若想清风霁云,只怕已枉然。

合衣歇下,不过片刻,便有人通报,杜逸求见。

祈煜起身,素手挑拨,琴音颤颤,思绪如麻。

“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一任朱帘闲不卷,终日谁来?金剑已沉十里,壮气蒿莱。晚凉天静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如今低低吟来,李煜故国不堪回首之苦,竟这般撼动人心。

“纵使相逢应不识,罗衾不耐九重天。深宫寥落几人耐,无限江山他人冢。”自作一曲,祈煜提笔写于折扇上。

“臣杜逸参见承王,承王安康。”随着宫人入殿,杜逸行礼道。眼角一瞥,看见折扇上的诗句,不着痕迹的低下头,低低叹息了一声。

“记得以前四处游玩之时,曾到过‘天下第一雄关’嘉谷关。那里,黄沙纷飞,蔓延万里,整个世界,天高土厚。迎面吹拂而来的烈风,粗犷凛冽。长烟一空,千里骸骨犹存。远古壮者,不过此。”祈煜似在自语。

杜逸看了祈煜一眼,道:“马革裹尸,青冢空留,乃人生一壮。所谓入世,则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出世,则旷达洒脱,视名利悲欢为身外物。王爷既已身居庙堂之高,又何必以圣人自居。”

“本王才浅,唯恐担不起这治理国家的大任。这满朝文武,人才济济,杜大人倒串本王这承恩宫来了。”祈煜浅笑道。

“王爷自谦了,皇上慧眼识人,从未出差错。”杜逸回道,“王爷,一日无君,国将不宁。为保朝凰百年大计,请王爷亲身请驾回宫。”

“皇上想来信任杜大人,杜大人都劝不回皇上,本王又有何能耐?”祈煜婉拒道,一面说,一面解了腰际系着的玄色长绦,将一块润滑细腻的玉佩拿在手里把玩。

“当朝之士多为迂者。居承平之世,不知有丧乱之祸;处庙堂之下,不知有战阵之急;保俸禄之资,不知有耕稼之苦;肆吏民之上,不知有劳役之勤。1家世贵者,更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而能及王爷者,已寥寥无几。”杜逸轻轻叹了口气,道:“今上既以家国相委,王爷莫要推辞。”

“大人多虑了,本王自不会置家国大义于不顾。”祈煜轻轻笑了一声,方才从容的抬起头来。

“那王爷在担心什么?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不忍,还是巷陌乌衣今古恨的无奈?”杜逸听那玉佩敲击桌面的声音,声声清脆,往复不绝。

殿内龙涎熏香氤氲,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凌帝雄才伟略,文武双全。年仅三十,已征服中原大陆。所到之处,望风披靡,真可谓权倾天下,不可一世。可如今安在?余下的不过是一座孤坟,湮没在荒草之中,一切功名利禄,都不过过眼云烟。”祈煜隔了半晌,方才低声道,“杜大人,在这宫里,所有的人,都不年少。”

杜逸低头仔细瞧着玉砖板上的繁复花纹,低低道来:“若说年少,倒让臣想起皇上小时候……”

“皇上年幼时的趣事,本王也想略闻一二。”听见与沁媛有关,祈煜不禁出声问道。

“臣第一次见皇上时,皇上虽尚年幼,稚气未脱,但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投手抬足间,霸气隐现,已非常人能比。那时,皇长子犹在。臣初为太傅,随着宫人入了内廷,转过楼阁,旦见轻舟短棹,绿水逶迤,窈窕舞姿,绰绰人影。靠得近了,方才瞧见湖中画舫的木栏旁,倚着两人。霓裳锦缎,龙凤锦绣。低下头,臣只闻一道女音远远送来,柔而不软,威而不怒……”

祈煜心中思潮翻滚,只听杜逸低低娓娓道来……

……

“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却不料被你们这帮口蜜腹剑的奴才坏了兴致。”叶昭仪靠在软垫上,纨扇遮面,对上座之人抱怨了几句。

郑沁兰朦胧间撑开了眼睛,轻打了个哈欠,似才睡醒般。

“妹妹莫急,犯不着为了这帮奴才气坏了自个的身子。西林宫那位,就盼着妹妹你倒下,好补上妹妹你的空缺。”

“就凭那小贱人,也妄想死灰复燃?”叶昭仪讥讽道,“叶家早弃了她,她却还傻愣着不知道。”

“妹妹,隔墙有耳。”郑沁兰一手搭在叶昭仪手上,安抚地摇头,然后柔声劝道:“妹妹,皇上子嗣单薄,我们这些当妃子的,当要为陛下积福。”

“一切但凭姐姐做主。”叶昭仪虽不服气,但也只能就此作罢。

“秦悒,着人领下,赐个全尸。”郑沁兰摆了摆手,轻轻吐出一句,便剥夺了数条人命。

按照宫规,打碎御赐之物,要处以腰斩之刑。如今得以全尸,已是法外开恩。当即座下几人叩头谢恩,踉跄欲退。

“且慢!”就在这时,身后一道童声将立在舫外的杜逸惊醒。杜逸让至一边,只见一群宫人拥着两人走进船舫。

“儿臣参见母妃,参见叶昭仪娘娘。”两道中气十足的童声同时响起,随侍宫人齐齐跪下。

一时间,舟棹水声,竟也似远去。

过了好一会儿,郑沁兰才软声道:“都起磕吧。沁儿,过来给母妃瞧瞧。几月不见,倒似长个头了。”

“儿臣胡闹,让母妃担忧了。”沁媛走到郑沁兰身边,低着头乖巧的回道,“秋狩途中,一路皆有人照应。高床软枕,锦衣玉食,儿臣不曾受苦。”

“熙沁伶牙利嘴、机敏聪慧,必是承了皇上与姐姐的才赋,姐姐委实好福气。”

郑沁兰听见,先是脸色一沉,过了一会儿,才忽然哧一笑:“也就有妹妹你在,这丫头才安分些。往日里,寻个影也给好半天。皇上为此没少发脾气,着人寻回后,又不舍得处罚,只累得满殿宫人,叫苦不迭。”

叶昭仪听了郑沁兰一番言语,看了沁媛一眼,似笑非笑,教人厌烦。“熙沁公主年幼,不免贪玩。姐姐实不必过于拘束她了。”

“不管紧点,只会被这帮只会撺掇主子的奴才带坏。”说着,郑沁兰向旁使了个眼色,一旁机灵的内侍忙拖拽着犯错的宫人往舫外走。

“母妃,不知这些宫人犯了何错,惹得母妃大发雷霆。”沁媛不明所以的问道,一脸天真的表情,惹人爱怜。

“倒不是什么大事,几件御赐之物而已。”郑沁兰看似不甚在意,语气却越发冷冽起来。

“不过几件死物而已,母妃何必为此动怒伤了心神。若真可惜,让父皇再赐便是。”沁媛拉着郑沁兰的受撒娇道。

“熙沁若替这帮口如锋刃的贱奴求情,可会自降了身份。”叶昭仪轻轻摇了摇头,沁媛与她视线相接,只觉得她眼中笑意微漾。

“何为刃,何为贱,叶昭仪娘娘可能为儿臣释解一二?”沁媛状似不知。

叶昭仪瞥见沁媛的神色,心中惴惴不安,斟酌了半晌,什么也没说。

“娘娘不说,儿臣可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呢。”沁媛冷笑道,“刃,刃藏于身,伺机而动,居心叵测。贱,以戈对戈,刀刃相向,处心积虑,铲除异己,卑下之为,卑下之人。而若劣至此,生死何欢。”

“你……”叶昭仪愤恨地看了沁媛一眼,一旁的郑沁兰忙起身,挽住叶昭仪的手,温言劝慰道:“沁儿说话不知分寸,妹妹可别往心里去。这会儿园子里的花开得正盛,妹妹可要陪姐姐去瞧瞧。至于这帮奴才,死于不死,有何异同。”

叶昭仪强挤出一个微笑,极为勉强的回道:“难得姐姐好兴致,妹妹自当奉陪。”

“儿臣恭送母妃。”闻言,沁媛和皇长子翊空伥行礼道。

郑沁兰笑着步出船舫,走到杜逸身边,杜逸俯身一礼。

郑沁兰恰似这才发现杜逸一般,笑着说道:“大人免礼,往后,大人可要好好教导熙沁,莫教人教坏了去。”

杜逸连道尽力,郑沁兰这才款步远去。

眼见郑沁兰远去,沁媛挥退随侍宫人,走到已女子面前,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跪着的黄衫女子意识到沁媛是在询问自己,忙怯生生地回道:“回禀主子,奴婢叫朱颜。”

“朱颜?是随母姓吧。”沁媛喃喃自语道,随即弯下腰,侧着头,侧着头将朱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朱唇凝脂,乌发玉手,身若抚柳,姿若天仙。如此姿貌,怪不得遭人陷害。”

“就这丫头?怪不得景宣急匆匆的寻你来救。”翊空伥双手抱胸,颇有兴趣的探究道:“不过,怎么看,都不似妹妹般简单。”

“此生若能有此青梅竹马、红颜知己,身纵死,亦不枉。”沁媛感慨道。

“就景宣有此福气。”听了沁媛的话,翊空伥感同身受,心里突然间空落落的,恍如失了什么。

“皇兄若嫉妒,高呼一声,满朝粉黛,无不倾颜。”沁媛稍稍一顿,觉烦躁莫名。

“可她们想嫁的,都不是我。”翊空伥苦涩的笑了一笑,“这皇城,大得空洞。踱步走过,一盏孤灯,穿过长长的庭廊,深深的宫殿,漫无目的,却也回不了头。麻木的冷,直至最后,空余温暖。”

“皇兄……”沁媛意识到了什么,急急呼道。

“方才,父皇下旨,冯尚书一家,满门抄斩……不过,想必皇妹早已知晓。”翊空伥打断翊沁媛的话,疲惫的说道,“沁儿,我累了,不想再争了……”

说罢,翊空伥转身离开,不给沁媛辩驳的机会。

走至船舫门口,已经瞧见泓苑殿的总管太监领着泓苑殿的宫女太监站在外面,眉不由皱起,回头方想说什么,可一接触沁媛颇有深意的眼神,立刻转身离开。

“臣,参见公主殿下。”杜逸见沁媛走出来,忙行礼道。

“杜太傅不必多礼。”沁媛望着远处,回礼。

“臣……”

“今日怕是上不成课了,太傅明日再来吧。”沁媛怅然道,“今儿个,倒让她得意一回。”

暗地里,郑沁兰素来不喜宫人将她与皇上放在一块说,这已是不成文的规定。方才叶昭仪那么一说,沁媛不免遭责难。

杜逸闻言低头,他当然知道沁媛口中的她,指的是叶昭仪。叶昭仪和沁媛素来不和,他是早知道的。而泓苑殿的总管太监在宫内手段了得,凡落在他手里的宫人,无一人和存活。

不久前,宫里流言蜚语,尽道熙沁公主曾遭其迫害,久病未愈。

想到这,杜逸不禁抬头,瞥见沁媛银红牡丹宫裙下,露出的一节素手。上面瘀青遍布,甚是可怕。

留意到杜逸的眼神,沁媛忙整好衣襟,将素手遮在繁复宫装之下,久久伫立,方才道:“太傅……本宫,不过想活下去而已。”

……

一位老朽的管家迈着矫健的步伐急促的穿过庭院,过往之处,侍卫仆人恭敬行礼之际,无不惊讶。

五十年的沧桑已将老人的棱角磨平,意气不再,风流不再,冲动不再。他的稳重,即使在王府面临绝境时,亦不曾动摇半分。

没有人见过他慌张的样子,底下的人亦天真的认为,他们的总管,不会有类似于人类的表情。

但今天,老管家慌张的举动,让不明就里的王府众人心慌起来。

前几日,暨阳王欲自立谋反的消息刚平,可不要又出什么乱子才好。

步入竹林,老管家和看守院门的侍卫打了个暗号,方才推门入内。

“奴才参见王爷,王爷……”一入门,昏暗的光线投入眼睑,老管家紧张地喊道,却见陆邵峰执笔坐在桌前,一纸的墨迹,几朵已被乌黑了一片的牡丹,繁华似水流华,一去不见踪迹。

“王爷……”老管家心疼的喊道,亲手抚养长大,他一早便知,能让他的少主子如此烦心的,只有一人。

“李老,替本王收拾些细软,明早本王就要连夜赶回边境了。”陆邵峰打断李延的话,抬起头来,径自说道,“不用收拾太多,本王不会在那久留。想来,不过一月,就当凯旋了。”

“王爷,蔡老那……已派人催了几次。”李延试探的问道。

“着人拒绝,就说,本王尚未回府。”犹豫了半晌,陆邵峰方才说道:“老夫人那可已知道本王回来的消息?”

“回禀主子,老夫人那自是瞒不住,但不知为何,少夫人那,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这会儿,正吵着要见主子呢。”

用力甩下手中朱毫,陆邵峰厌恶的下令道:“她还嫌不够乱?李老,派人看着她,本王回来之前,不许她出府一步。”

“主子,少夫人终究是家里的少主母……主子这般做法,只怕会遭人非议。”李延规劝道。

“少主母?这家里,到底是本王做主。”陆邵峰气不可抑,老李看见,忙从房内一角的兵器架上取下一柄匕首。

繁复的鸾凤花纹,入手滑润冰凉,竟是以玉铸就。陆邵峰细细摩挲,心里渐渐静了下来,不再像方才那般急躁。

“有何急事,那般焦急的来找本王。”陆邵峰想起方才李延进来时的模样,终于开口道。

李延缓了一口气,才不缓不慢的回道:“宫里来人,赐了御药,是给槿伊小姐的,说是让槿伊小姐好生将养。”

陆邵峰听了,脸无异样,依旧冷冰冰的说道:“既然是宫里的御药,必是极好的。槿伊体弱,是该将养了。”

“王爷……”顿了一顿,李延再次发问道:“槿伊小姐,要见主子,说是,道别。”

陆邵峰不经意间过度用力,手里的玉匕首多了一丝血痕,看似钝不见锋的刀刃,却比寻常刀刃更为锋利。

“该怎么做,还要本王来教你?朝凰以孝立国,世家主母的身份,不是她能檀越的。而她既已逾越,也不能怪母亲出手。朝凰对于世家主母的地位,历来保护得紧。”陆邵峰喃喃自语道,“不过,眉目相像而已,也只有眉目而已。”

室内光线昏暗,将一片柔情寸寸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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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本人万分感动~~注:慧颜是蔡采薇的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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