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的时候严言都会在晚上八点多给我打电话,今天我已经等到九点多了,电话还是没有响。此时我心烦意乱,特别渴望有人在我身边,于是便给他发了条短信,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复,“在忙”。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简短的两个字发了半天呆,心里很落寂,想想我和严言相处最多的时候居然是交往之前一起排练的那段日子,正式交往后他总是出差,连希儒都说我这恋爱谈的和单身没多大区别,蔡姐也说要体谅学弟,男孩子事业刚起步嘛。之前我都没有在意这些事,毕竟我们都已经不是学生了,不可能像学生恋情一样时刻黏在一起,况且我也不是那种喜欢粘人的女生。
他每次回来我们就在一起吃东西聊天,相聚时间虽然短暂却也很温馨,严言是个温柔的人,和他在一起没有压力,很舒服,开心是很容易的事情。所以当旁人都为我的孤单恋爱唏嘘时,我丝毫没有要抱怨的想法。可是此时此刻,我好想我的男朋友能够在身边,他可以分担我的苦恼,解释我的疑虑,分析事实真相给我听,不要只是各地的风味特产,不要只是用新学的方言讲笑话,不要那些,我只想这个时候有个可以信任的人能够和我说说话。
我把手机丢在一边,沮丧的趴在床上,第一次,我真真切切的抱怨严言不在我身边,不给我打电话。是自己不够坚强吗?是我见识太少,所以少见多怪了吗?还是我的人生观、价值观根本跟不上时代?也许这一切都是我庸人自扰!这本来就是别人的事情,又与我何关!
可是,那是阿源啊,那是我当作朋友的人啊!那个在午夜载着我飙车尖叫的潇洒男生,一遍又一边骂着我笨蛋却又小心翼翼跟在我身边教我滑雪的暴躁男生,抱着吉他在舞台上歌唱迷倒众生的不羁男生,拿着酒瓶和我们一起嬉笑一起调侃的开朗男生,怎么,怎么就会变成……
我没有开灯,黑暗中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期间我有听到希儒回来的声音。
手机终于响了,我一把拿过来,却不是严言,是阿武,我接起。
“小遇,我在你楼下,你下来吧。”我没有说话,挂掉电话的同时就从床上弹起来。一推门,希儒吓了一跳,“原来你在家呀!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也不开灯?”我只说了一句我下去一下,就往楼下跑了。
阿武靠在路灯上,低着头,听见开门的响声抬起头来。我跑到他身前,急匆匆地说,“我看到了,他和老板娘,他们……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告诉我吧,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吧!”
阿武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和一个学长学吉他,阿源是另一个学校的学生,因为玩儿音乐,所以和我那个学长也算是哥们儿。他们在外边租了房子做练习室,我有时去找学长偶尔也会碰到他,不过他基本不搭理外人,更何况初涉音乐的毛头小子如我。我也并不在意,他们这些玩儿摇滚的人大概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酷样吧。
后来有一段时间,我没再见过他,学长他们的乐队好像也中断练习了,询问之下才知道,阿源开车撞死了人,给了家属一笔钱把这事情给了解了。再后来好像是他辍学,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因为我和他基本上可以说是陌生,所以我也没有打听。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在我的生活中也就是擦肩而过吧,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直到几年后在暗色又遇上了他,我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就认出来,不过他对我丝毫没有印象。他还是很年轻,看不出来比我们高几届,不过他唱歌时的眼神出卖了他。那眼神中的沧桑与痛苦是那些一般装感觉唱歌的人所没有的,那是太年轻时经历了自己不能承受的事情以后才会有的眼神。
可是,他到底是撞死人了,即便是无意的,那一条生命却也是在他手上结束的。而他又负了什么责任,没有,完全没有!他的家人付了一笔钱,他不知跑到哪里逃避,这不是一个成年人做的正确的方式,但是,也许是成年人正确的处理手段。
他跑到上海来继续过他的生活,白天是像模像样的白领,晚上是潇洒的歌手,喝酒、玩儿女人。当他过着灯红酒绿的生活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过那个失去家人的家庭是怎样的生活着。”
阿武平铺直叙了一大段后发现我一直安安静静,停顿一下,略低头,“所以我一再反对你和他那样的人接近,他的经历、他的生活、他的人生观,都是你无法理解的。”
“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我这些?”我的语气平静,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却只能故作镇静的望进他的眼睛。
“这些事情过于复杂,太难以置信,而且是人家的隐私,我认为不应该随意就说给别人听。况且,我说过你不止一次,你不是很反感我吗?”阿武撇嘴涩涩的笑一下,“那个时候我若告诉你这些,你会相信吗?还是会一脸愤慨的对我说‘不愧是大才子啊,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呢,还有什么包袱一起抖出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