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一声响,玄黄从中断为两截,散落在地,冰砚心中一跳,再也感应不到玄黄钩,知道它已经灭了,莫名生出一股感伤,将两个半月捧在掌心,紫微叹息道:“我峨眉独门的炼器之法,从未失败,想不到居然炼不了玄黄钩;神器自然有它的傲骨;想不到数百年未曾用过的炼器鼎,今日居然也碎了。”说着直摇头。灵虚拍拍冰砚的肩,道:“别难过了。人生于世,尚难保周全,何况它。”
冰砚点点头,道:“个人有个人的命。想来它命该如此。”说着将断开的半月放入怀中,也不去见赵墨少君,自己腾起梅花,回落梅岭去了。紫微道:“这孩子。唉,我去叫君临克非,让他们开导开导他。”灵虚摇摇头,道:“不用。”御魁道:“这有什么好难过的。”说着自回偏殿,带了临潼与淮南,回赤霞山去了。赤霞山也在洞天的外围,高塔之上,是绵延数里的苍山,山顶永远罩有一层红色的霞光,霞光之中,便是御魁的赤霞山庄。御魁的山庄之中,同落梅岭一样,除了御魁,并无一人,诺大的山庄,空空荡荡,只有鸟声虫鸣,格外幽静。
冰砚回到乱堆雪,将两个半月放在掌心,却想起两百年前,阿爹采参回来,给他和克非的两块玉石,克非的那块是圆的,自己这块却是月牙形的,冰砚将阿爹给的那块玉摸出来,凡玉经了岁月,灵根渐消,这玉已经失去了莹洁,越来越象一块石头,且渐渐有了细纹,只怕再经些年岁,便要裂了。
冰砚忍不住掉下泪来,将玉石小心翼翼的收好,再看那玄黄钩时,却觉那钩似乎较刚开始小了些,仔细一看,那钩上有淡淡的烟霭蒸腾,腾起的烟霭飘在空中,已经快要散去。原来玄黄乃赤混太无元之中化来,也就是混沌之中生就的灵物,如今消亡,自然也要散去,重回混沌之中。
冰砚一时好奇,催动功法,念个法咒,将那蒸腾的烟霭吸入掌中,一吸之下,玄黄化得更快,不稍时,那玄黄已然化成了一团浓浓的烟霭,团在冰砚掌心,冰砚想将这烟霭聚成实体,奈何功力所限,这气霭一点一点扩张,眼看便要散去,冰砚心头一动,唤出纯钧,划破掌心,放出血来,将那血液凝聚成形,再将那烟霭一点一点的逼进血液之中,待那烟霭尽数压入,不知道放了多少血来,冰砚只觉眼前发黑,幸得那烟霭已经收尽。
冰砚念动法咒,催动功法,喝道:“七变!化剑!”那鲜血立时聚而成形,却没能化成一柄仙剑,依旧是一柄月钩,与玄黄未断之前一样,只是不再是青色,乃是殷红的血色。冰砚心中渐渐有了感应,这血色玄黄钩莹然生辉,较之从前,更有光彩,冰砚轻轻一勾手指,这月钩便直窜入他体内,再一挥手,又闪现而出,冰砚大喜,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觉无比欣喜,这新生的玄黄钩与他心意相通,直如自己的一只手臂一般。
正兴奋莫名,却听见背后一声叹息,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灵虚,冰砚跳过来拉住灵虚的手,笑道:“师叔,我把它修好了。”灵虚望着血色玄黄,半晌,又叹一口气,道:“文鼎,你这玄黄钩,如非必要,轻易不要动用。”冰砚讶然道:“为什么?”灵虚也不多言,伸出一指,放在玄黄之前,那玄黄顿时放出异样光芒,瞬时灵虚的手指爆出一层血气,被玄黄吸入钩内,灵虚的一根手指,却化成了枯骨。
冰砚脸色惨白,灵虚收回手指,道:“你看见了罢?”冰砚颤声道:“我不明白。”灵虚摇头道:“天下间,有一邪术,以人血修炼法器,让法器日夜吸血,养就嗜血的天性,成为伤人的利器;这种法器,称为血炼,血炼伤人之余,也要伤主,所以虽然威力奇大,也少有人肯修习。还有一种法术,就是消灭法器灵神,吸出它的灵气,再以其主人的鲜血自炼,将这鲜血炼成一种新的法器,也就是涅磐。但是寻常的法器一旦灵神消亡,再也无法成形,所以天下虽大,有涅磐法宝的,几千年来,万中无一;你这个玄黄钩,如今也是一件涅磐法宝。涅磐之物,威力奇大,生来就有毁灭生灵的禀性。”
冰砚摇头道:“我不懂。”灵虚道:“我们峨眉的道法,修习的本意是创造,而不是毁灭。我们的祖师创造了虚陵这个洞天,洞天之中,每个人都可以有他自己的世界,我有我的落梅岭,大师兄有他的蓬莱阁,这些不只是我们的住所,这些也是我们的内心。修真,是为了创造,是为了延续,我们想要脱离轮回,放弃生老病死,放弃爱恨情愁。可是我们的道法之中,也有毁灭,所以我们有仙剑,我们需要毁灭那些怪力乱神。你的玄黄,如今已经涅磐,它已经成为一件只知道毁灭的兵器,而不再拥有创造的能力。你可以用它杀戮,却不能用它创造。这样的兵器,不但是峨眉,就是天下,都会认为它是邪恶的。所以,你要慎重,不到万不得以,不要动用你的玄黄。没有人会忽视涅磐法宝的威力,拥有这样力量的人,是让人害怕的。你如果不想一个人孤独终老,就不要轻易让人看出你的能力。”
冰砚摸了摸玄黄,玄黄钩慢慢的钻入他的手臂,道:“我知道了。”又道:“师叔,就是连大哥和少君也不能说吗?”灵虚微微一笑,道:“该告诉谁,不该告诉谁。我想,你自己应该知道。”冰砚转过头,道:“我不是很懂。”灵虚笑道:“你总有懂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