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太阳在天边藏起最后一抹色彩,灰暗的云蔼从天边涌进墓园,罩着那一排排森严诡异的墓碑。他从地上艰难起来,最后望了一眼那墓碑上的人,咬紧牙关,裹紧衣服,踉踉跄跄地走出墓地。出了墓地的大门,拐过门口的小路,他僵尸游魂地向前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一辆出租车,上了车,车子驶向市区。有好半天,他仍然沉浸在那种凄凉冷清阴瑟
的情绪中,直到终于看见越来越多的霓虹灯,车也多了,人影也稠了,才重新有了那种真实感。然后,电话铃声响了,他手指僵硬地摸出电话,是雨曦的,一种暖暖的感觉瞬间带走了那份悲凉的情绪。电话接通,说话的竟然是叶百风。“乐海,”他的声音抖得吓人“快来友好医院,你阿姨没了。”他吓了一跳,手里的电话脱落,血液在瞬间凝固了,那种暖暖的情绪没了,随之而来就是那种更阴森更恐怖的感觉。
没多久,他就赶到了友好医院。走廊的尽头,雨曦正跌坐在门口,小小的身子团在一起,头发凌乱地散着,瘦削的肩膀剧烈地抖动,他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冲过去,他扑到雨曦的面前,抱住她,雨曦被撞了一下,惊慌失措地抬头,泪痕狼籍地看他,她的脸毫无血色,眼睛涣散,瞳孔迷蒙,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深深的惊痛和打击。“乐海,”她悲戚地喊:“我妈没了,我妈没了。”她的模样绞痛了他,他更紧地抱住了她。“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他惊惧地问。叶百风不知何时在他身后出现,他悲怆地说:“不知为什么,她非要到天台上晒衣服,家里的阳台不够晒么?又不知怎么,她竟然会从上面摔了下来。”叶百风的表情迷惘起来,他喃喃地:“怎么就摔下来了呢?根本就不可能摔下来啊!”乐海的胸口一闷,绞起了眉,怜惜地抱住了雨曦,就悲伤地把头埋在了她的脖颈里。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对于乐海来说是混乱和纷杂的。几乎有好几天的时间,他都在一种无意识机械的状态下帮着叶百风筹着于迁惠的葬礼,跑殡仪馆,选墓地,买纸买花,接电话,打电话,没有时间伤感,没有时间思想,更没有时间去思考他自己的事情。在这期间,雨曦整日就那么苍白瑟缩地偎在一边,默默地流着眼泪,等眼泪流干了,就坐在那呆呆地发怔。她就像一具伤心的机器,没有了人的意识和思绪,只知道伤心是她唯一可以做的,能够做的。乐海来不及照顾她,来不及安慰她,想着自己身负的那份罪责,想着于迁惠的怆然离世,更加重了他心底层的那份宿命的悲凉。
、请你放开他
这是乐天走后的第七天。一大早,天空竟莫名其妙地飘起了雨,夹着零碎的雪星,带着刺骨的凉意,落寞地飘着,郁郁寡欢地扬着。亦桐坐在窗台上,头顶着玻璃窗,迷迷蒙蒙望着窗外那个雨雾缭绕的世界。玻璃窗上蒙着一层白茫茫的霜雾,窗外的景象是模糊的,暗淡的,她伸出手指下意识地在玻璃上面写着‘乐天’两个字,无数个乐天重叠在一起,挤掉了那层白霜,外面的景象清晰了。没多久,白霜重新蒙在玻璃上,她就重新继续在上面写,每写一次,她心里就念叨一次,乐天,乐天,乐天已经走了七天了。才七天而已,怎么好像是一个世纪几百个世纪那么久?昨天乐天一整天都没有打电话,他很忙么?怎么会没有打电话呢?这是她和乐天在一起,唯一的一天,他们没有通过电话,从早上等到晚上,她几次拿起电话想把电话拨过去,都忍住了。他一定很忙,他都在忙些什么呢?
靠着那湿漉漉地玻璃窗,她呆呆地望着窗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床头的电话突然响起,她被震了一下,随之全身的细胞一下子振奋了起来,喜悦和激动就带动了她所有的神经。她翻身下地,直扑向床头的电,。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她狂喜地拿起电话。没等她说话,桂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亦桐,你快下楼来。”她的心落了下去,兴奋从声音里隐去。“好。”她意恹恹地应了一声,想要收线。桂姨又补充了一句:“乐天的父母来了。”她的心骤然提了上来,被吓了一跳,乐天的父母?怎么是乐天的父母?怎么乐天的电话没等来,反倒等来了他的父母?她思想乱了,来不及多想,手忙脚乱地换了身衣服,带着紧张的疑问下了楼。推开永记的门,她一眼看见乐天的父母坐在角落里。在乔家住了那么久,她看过他们的照片。永记还没有开始营业,伙计们还没来,桂姨和永叔在陪着他们说话。她吸了口气,没有时间思考了,她浅笑盈盈地站到了他们面前,温声说:“叔叔阿姨你们好。”
乔中怀和太太同时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了亦桐的身上。一件橄榄绿的加厚卫衣,青黑色的紧身裤,一双刚及脚面的靴子,扎着马尾,一张素净的瓜子脸,一双黑而亮的眸子,未施脂粉,却仍然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站在那儿,亭亭玉立,有说不出的雅致,说不出的脱俗,这么简单的着装已经远远地把子惠比下去了。他们也不得不在心里慨叹,难怪乐天能为她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