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桐刚一走进律师所的那座大厦,就明显地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前台那两名小女孩一反常态地把头凑在电脑前,不时地交头接耳,偶尔抬起上面半边脸,露出那双慧黠的眼睛,扫寻着过往的人。在看到亦桐的那一瞬间,突然动作慌乱,眼神变得紧张而诡谲,然后把头深深埋到电脑屏幕下,再没抬起头。亦桐走过她们身边,下意识地多看了她们一眼,碰触到她们偷看过来的眼神,那眼神里充满着一抹肆无忌惮的讥笑。她眨眨眼,心里疑窦顿生。电梯里,挤满了不同楼层不同单位的人,一个三十多岁梳着小平头的男子,死盯着亦桐看,那目光里满是判断,猜测,狐疑甚至不怀好意。圣元律师在这所大厦的六楼,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圣元律师的招牌赫然入目,那平头男子的目光一下子确定的亮了。她信步走出电梯,电梯门在身后悄然合上,那两道诡异的目光透过门隙仍停留在脊背上,她不由自主地攒起了眉,忍不住脊背一阵阵发麻。
绕过前台,和小刘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小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嘴角带起一簇笑容,那笑容有种模糊的暧昧。她顾不上细品其中的意味,刘圣元已经从走廊一端大踏步走过来。“顾律师,”他扬声喊,随着这一声喊,走廊一边的办公室有门蓦然打开,有人探出身来,看了一眼又鬼祟地把头缩了回去。刘圣元走近亦桐,微攥眉,又是关心,又是不解又是嗔怪地:“怎么做事这么不小心呢?”“怎么了?”亦桐一脸的茫然,隐隐地开始觉得有点不对了。“你还不知道?”刘圣元的表情愕然,语气夸张。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亦桐的神色郑重起来,从进入建安的那一刻,直觉告诉她,今天的一切都不对。刘圣元一副难以启齿
的样子,忸怩了片刻,他眼神异样,声音莫测:“你上网看吧!网上有你的照片。”
亦桐快速地扫了他一眼,就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室,直接打开电脑开关,在电脑启动的间隙,她放下包,身不由己地坐到椅子上,直盯着电脑屏幕上不断变换的图表和字母,心里有些许不安和忐忑。照片?什么照片?怎么会有照片?按动鼠标,打开浏览器,刘圣元这时推开门探进半个身子提醒她:“你直接输入圣元律师事务所吧!”
她按照他的提示,输入了圣元律师事务所,点击鼠标,搜索引擎的第一条赫然就是圣元美女律师的奢靡生活。她来不及细想,就本能地打开了那个标题,然后她就看到了一组照片。她几乎被那照片吓了一跳,等到真真切切地看清楚那照片上的女人竟是自己时,她的心就骤然蹦出了胸腔,脑袋一下子冻在了那里。她手指生硬地移动鼠标,按捺着身体那轰然作响的血液流动声,向下翻着那些照片,那照片上的女人既熟悉又陌生,双颊绯红,两眼禁闭,头发散乱,睡姿慵懒,最可怕的是竟然□着上身。怎么会有这种照片,什么时候拍的?那破旧的床头,发黄的被褥,她的头混乱而迷沌,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羞辱,愤怒,恐惧,慌乱一齐围住了她。难怪这一早上,撞上了那么多怪异的目光?这照片上的男人是谁?她全身的汗毛立了起来。
敲门声响起,刘圣元推门而入。“没事吧?”他察看着她的脸色。“看来你真的不知道啊!”亦桐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突然间羞辱似乎战胜了其他的情绪。看见刘圣元走到近前,她本能地站起身,直接关了电脑的开关。“没事的,顾律师,”刘圣元似笑非笑地安慰她:“年轻人谁不做点前卫的事,过两天,大家就都忘了,这次就算是免费帮圣元打广告吧!”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妥,刘圣元讪讪地停住话头。
亦桐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刘圣元,突然间觉得这个与自己共事一年多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变成了陌生人。那关切的表情里若隐若现一丝不宜察觉的窃喜,这份窃喜加重了她的羞辱和愠怒。她不自禁地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现实的世界,现实的职业,她的确给圣元免费做了一个轰动四方的广告。她迅速拿起桌上的包,看都没看刘圣元一眼,直接走出办公室。刘圣元的声音跟在后面说:“顾律师,如果你觉得不方便,你就先在家里呆两天吧!”
一种从没有过的耻辱感寒凉地萦绕心头,她提着气,压住呼吸,几乎像逃一样地闪进电梯,出了电梯,出了建安大厦,仿佛身后有无数个异样的目光如芒刺在背地尾随着
她。
短暂的方寸大乱后,她开始有了思想,恢复了清醒,坐在出租车里,她思想的轮子开始飞速的旋转,搜寻所有的记忆。照片上的男子尽管被打上了马赛克,但是下巴上的那缕胡须依稀可见,印象中不是昨晚那帮孩子中的任何一个。既然不是他们,那他又是怎么进入自己的房间?他又怎么知道自己是圣元的律师?他连建安圣元全带了出来,摆名是想让自己在单位在建安人尽皆知。尽管昨晚自己烂醉如泥,但是凭感觉,她断定那个男人没有碰过自己,那么很显然,他就是为了这些照片,就是为了让自己名誉扫地。她的心中一凛,脊背就不自禁地硬了起来,无数个解不开的谜团构成了一个阴谋,那就是她被设计了。她倒抽了一口冷气,无论如何先到好在来再说。
和预料中的一样,好在来没有安装摄像头,得不到任何直观的影像。那个中年女人又重新给她简单地描述了送她来的那两个人,是一个小胡子和一个长发的女孩,竟然不是刘文涛和王晓丽。她出了一身冷汗,暗自埋怨自己的粗心大意。在她临出旅馆的时候,那个中年女人在身后又补充了一句:“他们还特别问了一句,我们这有没有摄像头,呵呵,像我们这种小店,做的都是简单的生意,来得人只图找个能合眼的地方,要那个有什么用?”她终于明白了,带她来的那两个人是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