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之我是贾环-心灵的反馈和变迁 --贾环论_ 御宅屋自由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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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的反馈和变迁 --贾环论(1 / 2)

在常入的阅读中,一般地对于才子佳人命运的注意,是远远超出于恶人恶习的。读《红楼梦》,"木石前盟"与"金玉良缘"的种种纠葛,博得了二百年来无数有情人的珠泪和感叹,而对贾环,则嗤之以鼻,轻鄙蔑视。其实,读者在鉴赏过程中无不倾注了自己的主观爱憎情感,而曹雪芹天才塑造的人物形象本身,却都是不能不令人由衷赞叹的,即便是贾环,作者也真实地揭示了其性格之所以如此的深刻的社会原因,在人物心灵的反馈和变迁中,我们可以撩开社会的帐幕,看到生活的一个侧面。

贾府是一个特殊的社会构成分子,贾环在这个高门府第、孝梯秩然的大家中是具有特殊地位的角色。在表象上,贾环从玉字辈,与贾珍、贾涟;宝玉互为兄弟;虽为庶出,仍是贾府的主子,月银每月二两,与宝玉是一样的。第三十六回王夫人议及袭人月例,王熙凤说:"若不裁他的,须得环兄弟屋里也添上一个才公道均匀了。"他的舅舅赵因基见到他要站立,上学时要充任侍奉;就是亲生母亲赵姨娘骂了他几句,也遭到凤姐的一顿抢白训斥。但究其底里,贾环这个主子的地位是极低下的。不仅王夫人厌恶憎恨他,王熙凤喻之为只能钻热火坑的"燎毛的小冻猫子";就是他的生母赵姨娘也每每借题发挥,骂他下流没脸,"上不了高台盘".;甚至众丫环也都"素日厌恶他"在贾府这个等级森严的封建贵族大家中出现这样的异常现象,是很应探究的。

贾环乃贾政之妄赵姨娘所生,父精母血的凝聚,并未使他的命运和前途充满宝玉那样的飘渺梦幻,如果说他的得脸是因为赫赫的贾政是他的父亲,那么,他的不尽人意则是因为他的母亲不是"夫人"还只是个"姨娘"所谓"姨娘",是赋予被主子收入房内的,丫环的称呼,也是封建上层社会腐朽的一种特殊表现。赵姨娘在贾府中名主而实奴,处于一种半主半奴的特殊社会地位‘上,所以,贱如戏子的芳官也就敢称彼此是"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了。一夫多妻的封建婚姻制度,为贵族主子们荒淫纵欲的糜烂生活提供了法律和道德的庇护,更多的妇女只是被充为玩物或生育工具,并没有获得伤身于主子行列的权利,改变不了原先被污辱受欺凌的实际生活。赵姨娘在贾府的这种特殊的境遇和特殊的地位,不仅造成了她自己阴险冷酷的心理状况,而且波及其子,为贾环的活动和成长先决地提供了典型场所。他呱呱坠身于嫡庶有别、家法森严的封建等级制度和宗法制度的禁锢之中,在赵姨娘不断争宠夺势以正主子名分,然而却又一次次惨败的过程中度过了呀呀童年。王氏姑侄处处贬抑贾环,因为他的客观存在毕竞是宝玉继承家业的潜在威胁;赵姨娘的埋怨,则蕴含了对他不能气血方刚地出息争气的不满。掩盖在封建贵族大家表面温情脉脉的薄纱,已被无情地抛弃。过早地展示在贾环面前的,不仅有奴婢的三流九等、规矩的严厉广泛,而且还有正室偏房的严格等级,嫡出庶出的亲疏远近,年长年幼的井然秩序,得脸不得脸的实际差异。贾环正是在有主子名分且拿着主子的月银,然而又遭到执事主子们的轻鄙和侍奉丫环们的冷遇这种特殊的环境中,逐步形成了他特殊的性格,形成了他独特的表达意志情感的方式方法,开始了心灵发展变迁的历程。

贾环是一个争强好胜的顽童,庶出的特殊境遇使他本能地敏感于牵涉到他的事和物。元春命猜灯谜,颁赐猜着者,惟迎春、贾环二人未得。迎春以为玩笑小事,并不介意,贾环却觉得没趣。他与莺儿等丫环赶围棋睹钱,可以赢,可以赖,惟于莺儿将之与宝玉相比十分反感:"我拿什么比宝玉呢。你们都怕他,都和他好,都欺负我不是太太养的。"这虽是小儿的爱强好胜和喜入忌出,却也真实地表明了贾环小小年纪,便直觉地感受到了嫡庶的不同和地位的差异。"意识起初只是对于周围的可感知的环境的一种意识,是对处于开始意识到自身的个人以外的其他人和其他物的狭隘的联系的一种意识"而且,"意识一开始就是社会的产物"(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识形态》,《马恩选集》第1卷第34页)。

一定的环境或氛围中形成的心理和性格,不仅必然鲜明地烙上这个环境或氛围的印记,而且必然地反馈于它的。贾坏种种幼稚的嫉妒和顽劣的恶作剧,自然导发于心理的逆反和阴暗,但其内在深层结构的基石,却仍是奠定在企图弥补或消除现实的差异这一基础上的。他起初并未认识此间表里,而只是简单地把一切归罪于宝玉,"虽不敢明言,却每每暗中算计。"对于凤姐宝玉的逢鬼受镇,"自是称愿";而且恶毒地想用热油烫瞎宝玉的眼睛;第三十三回"小动唇舌"一段,更是细腻地表现了他的这种不正常的自发的逆反心理。为了便于讨论,我们还是先重温一下曹雪芹的精彩描述:

......贾环见了他父亲,唬的骨软筋酥,忙低头站住。贾政便问:"你跑什么带着你的那些人都不管你,不知往那里选去,由你野马一般!"喝令叫跟上学的人来。贾环见他父亲盛怒,便乘机说:"方才原不曾跑,只因从那井边一过,那井里淹死了一个丫头,我看见人头这样大,身子这样粗,泡的实在可怕,所以才赶着跑了过来。"贾政听了惊疑,问道:"好端端的,谁去跳井我家从无这样事情,台祖宗以来,皆是宽柔以待下人。--大约我近年于家务疏赖,自然执事人操克夺之权,致使生出这暴珍轻生的祸患。若外人知道,祖宗颜面何在喝令快叫贾链、赖大、来兴。小厮们答应了一声,方欲去叫,贾环忙上前拉住了贾政的袍襟,贴膝跪下道:"父亲不用生气。此事除太太房里的人,别人一点也不知道。我听见我母亲说......"说到这里,便回头四顾一看。贾政知意,将眼一看众小厮,小厮们明白,都往两边后面退去。贾环便悄悄说道:"我母亲告诉我说,宝玉哥哥前日在太太屋里,拉着太太的丫头金钗儿强奸不遂,打了一顿。那金钗儿便睹气投井死了。"话未说完,把个贾政气的面如金纸,大喝"快拿宝玉来"!

贾环的表演是十分狡黠的。最初一段话旨在为自己解释开脱,迁转贾政的怒气。第二段说了半截的话则大有深意,明显地流露了弦外之音:叫其他没有用处,而我却知道;是听母亲说的,并非我的编造;太太和屋里的人对父亲封锁了消息,但其他人对此是有议论的。而"回头四顾一看",一是要小厮们退开,以示此事的神密和重大;二是只能告诉贾政一个人。这其中固然不乏顽童得意时的卖弄,同时也还包含了对贾涟等人以及小厮们的不信任,在得意和卖弄中渗透着怯懦和惧怕。经此充分的渲染铺垫之后,贾环才道出了中伤宝玉的恶毒2淫辱母婢,逼死丫环。我们暂且不论赵姨娘是否真与贾环议论过此事,且是如此议论的;仅就描述中将金钗儿之死都罪责宝玉的伪饰夸大,便可见环哥的用意了。作者标题以"手足耽耽"想必寓意亦于此吧。

自然,贾环只是于兄弟不平等的待遇愤愤然,并非自觉地意识到是为了所谓"争夺继承权",因此,他并不象赵姨娘那样着眼于宗法血统的嗣位承爵。但是,以非常确定的物质关系为基础的绝对父权和长子继承权--包括自然形成的封建长子继承权,也包括它的后采的形式--实际上支配着人们的意识和人们的行动。这种宗法社会的特有意识和律则不仅制造了压抑贾环的环境,同时也是贾环心灵反馈的潜在的实质动因。他以顽童赤裸裸的方式,自发地抗议"掂人分两,放小菜碟儿"的做法,公开与视若凤凰的宝玉争强,不仅未能达到幼稚的愿望,反而更引起了.掌事主子们的厌恶和排挤,这种恶性循环的生活,也就使得他的性格畸形发展,表现出悖于常理的心理特征。《桐阴清话》记载了这样一条快事:"尝于珠江画肪中,见一女郎,手持湘妃淡金面折叠扇一柄,蝇头细书《红楼梦》人名,下合《西厢记》曲一句,词意酷肖,真雅制也。贾环名下,曰:"一地胡拿"(见蒋瑞藻:《小说考证》卷七)。盖此"一地胡拿"确为环哥顽劣言行的定评。

不过,这只是贾环的一个方面。生活是错综复杂的,贾环的性情也有多方面多层次的表现和发展,"一地胡拿"还有着另一方面的内容。在"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的贾府,奢侈淫逸的生活习息当然也熏染陶冶着环哥。王熙凤极厌恶贾环的秉性言行,却竭力怂恿他沉溺享乐;王夫人骂他是"黑心不知道理下流种子"也并不限制他小小年纪与丫环的胡作非为。这诸种因素的合力,又塑造了贾环心理的骄野蛮横、颐指气使的特征。彩霞原与贸环有旧,素日也与赵姨娘契合,但当来旺妇倚势霸成亲,彩霞向贾环求救时,他却"不大甚在意,不过是个丫头,他去了,将来自然还有,遂迁延住不说,意思便丢开。"这一心理的刻画是极深刻的。小孩儿于此事羞口难开,自然不宜深责;但作者以细致而犀利的笔锋挑破了通常的情感装饰,深入到贾环灵魂的内里,暴露了他的污秽和丑恶。脂砚斋评说到:"这是使人想不到之文,却是大家必有之事。"(脂评原文是:"这是使却是大想不到之文家必有之事",据俞平伯《辑评》改。)这既是说赵姨娘为彩霞而求助贾政这件事,也是.评判贾环这一心理活动的。所谓"大家必有之事",实质上揭示了封建贵族大家中绒裤子弟日趋腐化堕落的必然;当未谙世情的贾环成为执政者珍、避之流的糜烂腐化和得势得脸的蓉、芹一伙的胡作非为的另一个层次的补充和投影,小说也就更加深刻地寓示了这个封建大家败亡的不可逆转和必然。

《红楼梦》中的人物具有系列的特征,每一个都与周围的环境结有紧密的联系,是处于各种不同关系中的这一个具体的人。我们通过贾环与宝玉、探春、迎春性情言行异同的比较,可以对这一形象有更加全面的认知和把握。

先看贾环与宝玉。他们是同父异母兄弟,所谓"兄友弟梯"和森严的嫡庶有别,规定了他们名分相等而实际悬殊的状况,正如马克思和恩格斯所说的,前一代传给后一代的大量生产力、资金和环境,"也预先规定新的一代的生活条件,使它得到一定的发展和具有特殊的性质"(《德意志意识形态》,《马恩选集》第1卷第43页)。宝玉全然不以此为意,"只是父亲叔伯兄弟中,因孔子是豆古第一人说下的,不可件慢;只得要听他这句话;所以兄弟之间不过尽其大概的情理也就罢了"。他既不想为弟子表率,更不想辖治教训。在兄弟关系上,宝玉也表现了性情天生与封建伦理纲常的轻蔑,流露出人性自由的一丝气息。贾环对于宝玉,只是因为贵族大家的规矩,"才让他三分";但当周围的环境以嫡庶和长幼关系沉重地压迫他时,他便竭力地抗御,并企图以加害宝玉来改变自己艰难的处境。实际上,他是以一种报复的"恶"的行为,表示了对封建正统的伦理纲常的反对;但他从自身社会境遇出发,伦理的规范只能是服务的工具,而不应成为束缚自己的羁绊,其最终目的是想让伦理纲常适应自己的需要。就此而论,"他两个终是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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