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皮外伤,抹了些药就好了。”
“能这样想就好,那你就好好休息吧。”叶流云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时蓦的回过头来,问道:“这几日苏慕白都教你些什么?”
“苏慕白?”叶惊雨一头雾水。
叶流云见状摇头哂笑道:“做人家的师父,却连姓名也不肯说。惊雨啊,这苏慕白就是你现在的那位师父。”
叶惊雨恍然,张口答道:“师父正在教我盘皇九式。”
叶流云的眼中掠过一丝惊诧,随后便又回复到原先一贯的冷漠,淡淡道:“那你就好好跟他学吧。”
叶流云走后的没几日,叶惊雨的小院子就渐渐地热闹起来。
叶府的主母凌姜不时带着许多拎着食盒和果盒的下人光顾这个残破萧索的地方。
就连一向与叶惊雨不合的叶枫也面带微笑地踏足这里,不仅为上次的事向大哥道了歉,就连挽着大哥臂膀时的表情都像亲兄弟一般亲密。
人们开始在私下里悄悄地议论着最近发生的这一切,府内的每一个下人望着叶惊雨的眼神中也平添了许多敬意。
叶惊雨对此有些茫然失措,可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馨。遥远记忆中的那种家的感觉似乎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身边,尽管他明白这和父亲上次的来访有多大的关系。
时光在阳山山颠和小院子这两点间不断的轮回中飞快流逝。
十数日后的叶惊雨已经熟练掌握了盘皇九式前三式的奥义,只不过由于火候上的不足而与苏慕白使来有着天壤之别。
虽然他之所以能如此神速进步,与雪虎之斧的配合不无关联,但纵然如此苏慕白也不禁心中震惊。要知道当年他完全掌握前三式的奥义时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光,却已令师父惊赞不已。
叶惊雨加倍刻苦地练习着,而叶流云也免去了他这一个月的课程,以便他专心练斧。
九月三十。
一轮圆月,悬挂中天,又是王国一年一度的拜山节。
在这一天的夜幕降临后,不论身份高低,都举家围坐在校场中燃起的那一堆堆篝火旁。喝着手里浓香四逸的米酒,跨起激昂豪迈的舞步,用世间最美丽的言辞来祭祀伟大的山神重蒙又赐予他们一个平安丰收的好年。
一切与生俱来的身份差异在这众生皆乐的霎那荡然无存。虽然谁都清楚黎明到来后等待他们的依然是怎样的生活,可对于这些没有明天的人来说,谁又会去在乎些什么,纵情享受眼前的一刻才是最重要的。
闪烁扑腾的火苗带起一缕缕被晚风揉碎的香烟,连同那压抑在人们心底许久的欢乐,肆无忌惮地释放在无垠璀璨的星空下。笑,洋溢在城中每一个人幸福的脸庞上,纯正的,毫无虚假的笑。
然而,就在短短的刹那后,人们都不笑了。针落可闻的寂静只源于她们的出现。男人们惊愕地停下手中的一切,伸长了脖子,仰望着两位振翅翱翔的仙子,心悬到了嗓子眼,生怕那对银亮羽翼包裹下的柔美身躯被冷谧的夜风吹疼了;女人的眼中透着些许妒意,但更多是却是崇敬。
她俩在一堆衣着异常华丽的人群前悠然飘落,朝着叶流云盈盈一礼,“傅嫣、傅然见过己叶世伯。
傅家是雉县的另一大家族,而这两姐妹的父亲正是吴兴郡的郡守傅守仁。
傅家姐妹之所以身怀异相,皆因其母乃是东海天羽宫的弟子。
天羽宫并非属于山海王朝管辖,是位于东海某个小岛上的神秘门派。
传说她们的第一代宫主是数千年前的上古圣王轩辕黄帝和一位来自羽民国的妃子的后代。
由于天羽宫的女子悉数遗传了美丽的羽翼,男子天生就有掌握雷电的异能而被山海王朝的子民视作“异人”。
当年,龙汉大帝得国时,曾依仗无数来自五湖四海的异人击败了有灵族、天魔这两大神秘邪族支持的天楚王朝。
这些异人有不愿在朝为官的,大帝便划出山头海岛赐于他们清修之用,天羽宫先祖姬千寻便是当年得意赐封的三百六十五位异人之一。
傅嫣和傅然同为人类和天羽宫女之后,她们从母亲身上继承了漂亮的羽翼,更继承了她那倾倒众生的美,一种罄尽世上所有华丽的辞藻都难以描述的美。但细心的人不难发现,一样的美,却有不一样的风情,傅嫣似雪般的冷艳纯洁和傅然似火般的青春活力构成了这一夜最惹人遐思的旖旎风光。这样的女子一个便已嫌多,造物主何其厚爱,竟一下有了两个。
“原来是傅家侄女,难得你们今天能来看望我这老头子,快请坐吧。”叶流云像望着自己的女儿般慈祥说道,眼角的余光微微一瞄四周儿子们那早已呆滞的目光,心中叹息。
不过,细心的他发现诸子中惟独不见了叶惊雨,不禁眉宇微微一锁。
姐姐傅嫣将身边的一个长匣双手递前,笑语吟吟道:“这是爹从西域昆仑氏手中购得的神剑‘天音’。娘亲常称赞世伯是王国最勇猛的武士,也只有您配得起这柄好剑。”
叶流云双手郑重接过,手指轻轻一弹剑脊,顿时发出一阵如天籁般的鸣响,不禁动容。
这柄剑虽然无法与叶家的镇族之宝“虎啸”相比,但也是人间难得一见的宝物。
叶流云面上敛去讶色,淡淡一笑道,“傅大人过奖了,叶某这点荧惑之技怎堪与他的日月光华相提并论?惭愧,惭愧啊。对了,我听说傅大人新近结识了国师紫微上人,到时候还望他替在下引见引见。”
傅嫣一震,旋即欣然道:“世伯的消息真是灵通。上人是奉贵国大王之命与爹洽谈一些官事,实非私交。”
“是么?”叶流云微微一笑,随即岔开话题道:“对了,傅大公子呢?我记得每年都是他陪同两位来的。”
傅然调皮笑道:“大哥快要到哩。谁叫他长不出翅膀,只能靠两只脚,当然没有我们快啦。”
众人莞尔一笑。
“今天是举族欢庆的大日子,怎么没见大公子啊。”傅嫣若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不用理他,他这个人就这样。”
傅嫣与傅然悄悄使了个眼色后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叶惊雨一个人走在清冷的街道上,脑海中不时浮现起苏甜甜的面容。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里,自己的心就觉得暖洋洋的。他只知道这张脸已在自己心中烙下一个深深的印痕,只怕这一辈子都已抹不去了。
头顶传来一阵似是扑腾羽翼的风声。
叶惊雨一绰战斧警觉地望向头顶,却发现是一位长着羽翼的美丽少女正以极为美妙的姿势在空中盘旋飞舞。
傅嫣翱翔了整个雉县。除了眼下的这个少年,街上再也没有见过半个行人。
她忽然微笑着问了一句:“你手中拿着的可是雪虎之斧?”
叶惊雨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可他想着心事,也不管这个奇怪的少女是从哪里来的,便淡淡地“嗯”了一下。
“那你一定就是叶府的大少爷叶惊雨了?”
叶惊雨一边走着,一边又点了点头。
“那就没有错了。”傅嫣眼中的笑意逐渐浓缩成充斥着杀意的一点,两翼霎暴起数十道银光电光火石般针射向前下方的叶惊雨。
那是天羽宫人最为得意的杀招“羽镖”。这种羽镖不仅能麻痹人的神经,随着主人功力的增进,一次发射羽镖的数量更在递增。根据《山海志》的记载,一百年前的天羽宫第一高手姬昶一次能发射一百零八枚羽镖,成为至今仍无人可以超越的纪录。傅嫣自幼在母亲的调教下刻苦练习,如今已可一次发射四十九枚。
正当她的嘴角扩散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时,眼中却暴闪起难以置信的神情。
“叮……”
狂舞的战斧之影编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将羽镖悉数打落。
叶惊雨愤怒地望着她,沉声道:“为什么要杀我?”
第二轮羽镖接踵而至。
叶惊雨一声狂喝,猛的一式“分日”,透斧而出的气浪将标至身前的羽镖吹落在两旁的地上。
傅嫣望着脚下的这个怪物,芳心大为震骇,这个少年必定成为师兄争夺虎翼铠的劲敌。
她一瞥少年手中的雪虎,猛的一咬银牙,身形扑掠前进的同时疾伸出右手食指点向叶惊雨的眉心。
羽镖极其耗费真元,即便是当年的姬昶也只能在三日之内连发九次羽镖。傅嫣火候尚浅,这两轮羽镖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真元。如果第三次还不能射中叶惊雨的话,那她只能束手待毙了。
所以她转而施展傅家的家传绝学“凝阴指”。这种指法与体内真气相互配合,加以能在战斗中不断吸收月华之气,不必担心真元枯竭。
当下,凌厉的指风犹如江水湖海般连绵不绝地攻至,专挑雪虎之斧难以护及的要害下手。
叶惊雨的武艺素以大开大阖为主,起初面对这种小巧灵活的指法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在苦苦抵挡了一阵后渐渐摸出了一些规律。
在闪身避过一道袭至胸前的指风后,再一式“分日”劈散重重指影,斧影直逼少女的额顶。
傅嫣花容失色。虽然明明知道他施展的还是同一式,可自己偏偏没有办法抵御。
眼见斧影快要划落,斜地里飞来的一支劲箭将战斧轰得荡向一边。
傅嫣趁机抽身疾退,望着拳风过来的方向大喊一声:“大哥,救我!”
昏暗的街灯和着微蒙的夜色映衬出一个矫健欣长的身影,一袭白色胜雪的武士劲装勾勒出他那宽肩窄腰的完美身形,俊美的面庞上镶嵌着一对钟天地灵秀之气,不含任何杂质的清澈眼眸,他先对傅嫣微微一笑说:“你虽然发了信号,却也不等大哥一步。看看,是不是差点连小命都没了?”随后神采奕奕地注视着叶惊雨,淡淡说:“叶家的大少爷果然有些门道。只是不知道你能打得过我身后的这位师父么?”
身后的十数名武士中踱出一个赤发赤须赤衣的老人,他缓步行至叶惊雨身前五丈许时忽的向前一倾,身形顿时如离弦的箭笔直标出。
叶惊雨从未想过一个人的速度可以这般快,抬起手中的雪虎之斧下意识地朝前猛劈时,眼前的赤色身影骤然消失,随即背心处一阵烈火灼烧般的滚烫,自己竟被一只大手离地举起。
“叶家的武艺技止于此了么?”
赤色老人兀自冷笑,却觉手心一松,旋即一道狂猛的劲风挟起隐隐的虎吼压顶而下。
这种如梦魇般困扰了他三十年的熟悉力量,令他不得不急忙撒手的同时向一旁弹射避开。
“砰!”
叶惊雨的“劈地式”激起地上的一大蓬尘土,弥漫掩盖住周遭的视线。
尘埃落定,场中哪里还有叶惊雨的身影。
“盘皇九式?是他来了么?”赤色老人一脸惶恐地喃喃自语,不光是他,一直呆在白衣青年身后的三名外貌怪异的老人也尽皆色变。
傅青书蹙眉道:“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能令赤老这般失态?”
赤色老人面上一红,垂首道:“傅公子,这小子刚才中了我的赤蛇掌劲,应该跑不了多远。我看是不是趁现在去他家里搜一搜?”
“不必了,他一定是去了阳山。”耳边响起一声禽鸟的鸣叫。
“是血师父!他一定发现了叶惊雨的行踪。”傅嫣望着天边的一个黑点欣然说。
傅青书嘴角蓦的浮起一丝笑意,“据我安插在此间的探子来报,叶惊雨是这一代雪虎的主人。而伏羲盟坎宗的宗主苏慕白也已找了他,并传授他盘皇九式。这个老家伙追杀你们多年,现在也该是替四位除去他的时候哩。”他锐目一扫四老颓丧的神情,缓缓道:“家师血灵玄君现已赶到阳山去了,有他相助,四位总该放心了吧。”
血杀门是与伏羲盟同样神秘的组织,而血杀门的左护法血灵玄君更是可媲美伏羲盟下八宗中任意一宗宗主的绝顶高手。
四老一听有他出马,面上登时放出光来,不等傅青书发令,早已齐齐向阳山方向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