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太后嗫嚅道:“天黑了,一天又过完了……”
雪儿道:“太后,我们给你盥洗完毕,该用晚膳了!”窦太后一时愣在那儿,悠悠地道:“待会再用吧,我还感觉不到半点饥饿呢!”
这时景帝步伐轻盈地入殿,落雁和雪儿忙要行大礼,景帝扬手在空气中虚按了一下,两人会意地退在一边,景帝上前轻轻接住窦太后的双手。窦太后感觉到一双沉稳雄健的手臂扶住自己,心中为之一振,面上绽开微笑,温声道:“皇儿……”
景帝扶着窦太后走到榻前,笑着寒暄道:“母后一触着皇儿就知道是我,母后最近身体安否?”窦太后双手抚mo着景帝的手臂,肩膀,进而双颊,黯然道:“老朽之身,倒也无恙,到是皇儿你,日理万机,今又逢战事,千头万绪,宵衣旰食,这些时日你倒消瘦些许,还需多加调息!”景帝面上只是淡然一笑,道:“母后不必为儿挂念,只须注重自家身体,儿也早过不惑之年,亦不是一个孩子了,会自当料理自己的!”说完心中不禁掠过一丝前所未有而难以遏制的酸楚,这段时间他偶有咳嗽,而且咳出的分泌物,大都带着血迹,太医令秘诊说得的是肺痨,他明白这是一种无药可治的慢性病症,太医令嘱咐要悉心静养调息,只是国事繁重,又逢多事之秋,多又劳心费神,不得安省。
窦太后举手示意身边的侍女给景帝上茶,道:“前方战事如何?”景帝眼中黯然,自然不敢以实情相告,便用安慰似的语气道:“还是多亏了弟弟,用兵有方,守住了梁国的土地,把刘濞的几十万大军截击在棘壁,让其不能前进半步,朝廷的援军正在日夜兼程地驰援,不日梁军和汉军就可以合兵一处,和吴楚决一死战了!”
窦太后不禁欣然一笑,道:“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事局危难之时,你的弟弟梁王刘武,也多亏了他在前方冲锋陷阵,出生入死,毕竟是你的亲弟弟啊!”景帝勉强一笑之,又道:“梁国一方我倒不担心,刘武自能独当一面,我现在担心的是中原洛阳的安定,洛阳乃天下之中,关乎国之安危,我想启用窦婴为大将军,镇守洛阳,可是他却托词贵恙缠身,赋闲家中,推辞皇命,你这个侄儿却着实让我气馁!”
窦太后笑谓景帝道:“这个窦婴就是这副倔脾气,一定还是和我这老婆子较劲呢,难怪是我把他逐出窦氏宗室,削职为民,他定是感觉无颜,正趁这个时候怄气呢!”
“我已下诏,今晚设宴承明殿,宴请窦婴,解铃还须系铃人,母后德高望重,还是有劳母后来解这个铃,你之言窦婴是不敢不听的。”窦太后点头应允。
窦婴奉景帝口敕,这次不敢稍作怠慢,即可乘车直奔未央宫,进了承明殿。只见殿内食案摆放齐整,银皿玉盏,果蔬佳肴,堆砌案牍,流光溢彩,玉液琼浆,醇香飘逸,香醉满殿,奇怪的是出此之外,殿内空无一人,便寻了一个位置坐下。等了莫约一个时辰,空见殿内灯火辉煌,却依然不见人迹,窦婴就坐卧不安地在殿内来回踱着,倏而步出殿外,环顾左右,只见殿宇楼阁,雕梁画栋,飞廊曲回,处处宫灯高结,光华灿若星空。窦婴还是第一次身临殿堂,居高临下一览未央宫夜景,不禁眼前为之一亮,游离眺望良久,方叹好一派皇家气象,真是蔚为大观之景。殿两侧站着十数个小太监,都是挺胸凹腹地待命肃立着,窦婴一个转身,一拱手笑容可掬地道:“小公公,陛下传旨赐宴,却只见杯盏佳肴,这么久了怎么没见一个人影呢,陛下难道把此时忘了吗!”那小太监躬身一礼道:“陛下之事,小奴断然不会知晓,窦大人只需在此等候便是了!”窦婴听了无奈,只得复如殿中坐下。良久,便觉的困意袭身,竟在殿内打起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