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役吴楚叛军,声势浩大,几倍于汉军,占尽天时地利,然而七国虽人多势众,乃是叛逆之师,乌合之众,出师无名,尽失人和,必不能持久,而我汉军乃是上承王命,下应民意,乃正义之师,那些倒行逆施的叛乱者必将自取灭亡!”
“将军能审时度势,颇有先见之明。今汉军势弱,叛军势盛,孙子有云:‘兵非贵益多也’。会用兵之人,并非兵士越多越好,而是贵在能知己知彼,运筹帷幄,善于回避自己缺点,捕捉敌人的纰漏,集中自己的优势打击敌方的劣势,避实就虚,能以寡胜多!孙子又曰:‘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能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每一仗都能大获全胜,自然是难能可贵,可是这并不是最高明之举,须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任何胜利的取得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代价则有大小之分,硬碰硬不是明明之举,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常胜将军。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即‘不战能屈人之兵’,那才是所向无敌的!”
“夫子高见!”周亚夫不禁满口称赞,“以夫子之见,目前局势,汉军该如何应对吴楚叛军的进攻呢!”
“兵法云,‘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守则不足,攻则有余。’当前之势,敌强我弱,汉军兵力远逊吴楚叛军,正面交战,难以争锋,应避免与之硬碰硬,可以拒城死守,挫其锐气,一窥其变,以静制动,等待时机,一旦叛军露出丝毫破绽,便集中优势兵力,瞄准七寸,一鼓作气,举而歼之!”
“夫子非兵家之身,论起兵家之事却异彩纷呈,能一言中的,令在下耳目一新,为之敬佩。”周亚夫不禁再次打量着眼前这个骑于青牛之上,掩卷笑谈,侃侃宏论的老者,那股由内到外渗透着腭古朴儒雅的风骨,如同流动的浩然正气,令人肃然起敬。
老者道:“我有数条妙计,可惜无用武之地,若能与汉军统帅周亚夫将军相见,定将此计献上,定能助汉军力挽狂澜,出奇制胜!”
“我乃车骑将军周亚夫帐下裨将,奉命在此察勘地形,在下可引夫子去昌邑与周将军相见。”周亚夫心念一转,面上掠过一丝诡诈的笑容。
“周将军!”老者不禁仰天长笑,抚掌而道:“你明明本就是周亚夫,何故又用言语诓骗老夫?所幸老夫慧眼识珠,早就认出将军乃是代天子将兵讨逆的车骑将军周亚夫,要不然就上了将军的当了,那时岂不让人贻笑大方!”
“阁下究竟何方高人,竟如此独具慧眼?”被戳穿诡计的羞愧和始料不及的惊疑,让周亚夫坐在马背上,竟有些如坐针毡,内心短暂的悸动之后,复归平静地道。
“老夫昔日河间太傅卫绾是也!”老者轻捋一络斑髯,淡然一笑道。
“久闻卫老夫子,乃江东大儒,声名遐迩,旷世大才,亚夫今日巧遇大贤,野陌相逢,谈笑兵事,如遇故交,相见恨晚,乃是黄天眷顾,天助我也!”说话间,翻身下马,拉住那头青牛的缰绳,亲自为卫绾牵牛引路。
卫绾推却笑道:“周将军为老朽牵牛,让老朽受宠若惊,实不敢当!”
周亚夫笑道:“如何当不得?昔日文王见姜太公,亲躬背负姜太公过河,行八百步,可谓礼贤下士的楷模,更何况我周亚夫一介匹夫,欣逢卫老夫子这样大儒相助,乃是亚夫的幸甚之至,何敢倨傲慢待!”周亚夫既如此说,卫绾也就任其所为。
一路向昌邑行进,周亚夫心中始终有些莫名不解,终于忍不住又问卫绾道:“卫老夫子,我实在不太明白,你何故一眼就认出我是周亚夫呢,真是怪了,我自以为没有露出马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