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乐工列队,顿时笙箫齐鸣,琴瑟未落,编钟又起,悠悠古乐,清越悠扬,如雾如弥。郁姬除去足上莲花绣履,光足而舞,却更现清丽脱俗。只见她轻舒柔臂,水袖飞扬,一挑足,裙袂翩然如蝶,那腰肢柔弱无骨,如风中弱柳,舞姿更是行云流水,袅娜如烟,瞬息万变,一回首,眉目深情,百媚俱生。梁王只看得眼花缭乱,却又不舍得眨一眨眼,一手把壶,一手执盏,自顾自斟自酌,不觉一曲方终,已然是醉意惺忪了。
郁姬故意妩媚一笑笑道:“大王,臣妾舞的如何?”
“美轮美奂,倾城倾国!”梁王揽住郁姬袅娜的腰肢,二人嬉笑着在殿内缠绵成一团。这是中大夫公孙诡阔步入殿,不禁大吃一惊,慌忙掩面向殿外疾退而去,口中喃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公孙大夫,既来之,何故有匆匆离去呢?”公孙诡远远回首,只见梁王已然衣冠齐整地,在殿上正襟危坐。
公孙诡转身入殿,慎小慎微地道:“臣冒昧闯宫,冲撞大王,请大王降罪……”
“好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梁王丝毫无虞地道,又对郁姬吩咐道:“你且退下吧,寡人还有国事处理!”郁姬顿时秋波黯然,不住回首,不舍地步出殿下。梁王自然是情非所愿,脸上却只能故作冰冷。
公孙诡道:“大王,陛下调拨给我梁国粮草两万车,战马一万匹,箭簇三百万发,战车三千乘,俱已运抵睢阳城内!”
梁王大喜道:“如此甚好!只是皇上怎么只给战马不给军士呢?”
公孙诡道:“大王,朝廷的主力都在北方长城边塞,据为臣所知,长安城内也没多少兵马,皇上自己手里人马尚且不足,莫说再调拨给我梁国了!”
“是啊,当前之势内忧外患,也难为我这个皇帝哥哥了!”梁王轻叹道,“前方战事如何?”
“我正要禀报此事呢!前方战报,吴国大将军田禄伯亲帅六万人马作为先锋,直逼棘壁,前将军张羽力战不支,退守城内坚守,田禄伯引兵围困棘壁,日夜轮番攻城,棘壁危在旦夕,前将军张羽请大王速发援兵!”公孙诡道。
“棘壁乃睢阳最后一道防线了,一旦攻破,吴楚叛军将长驱直入,直袭我梁都睢阳,梁国也就大势去矣!棘壁必须守住!梁王刘武眉宇间猛然一冷道,“那就把朝廷拨来的重型战车拿出一千乘,装备一万步兵,那一万匹战马再装备成一个骑兵团,命大将军韩安国亲率这支军队,驰援棘壁!”
金乌西沉,苍穹四合,虽是春风和煦,夕阳无限,可是棘壁城外却乌烟如云,撕心裂肺的呐喊,凄绝恐怖的惨叫,箭簇飞石的呼啸如狂,战马狂躁的嘶鸣,凄凉如歌,兵戈交击的一片轰鸣如雷……这一切都在一片残阳的渲染中,短暂之间停歇下来。城内的梁国守军奋力搏战,再次击退了吴军迅猛空前的攻击。
吴军退却,城外复归于宁静,而这种宁静却让所有的守城梁军反而更加心神不宁了,说不清是内心的恐惧还是灵魂的惶然,只有城外那蔓延成势的战火,依然孤独而顽强地燃烧,乘势在旷野上肆意纵横、汪洋如海,而那每一阵劈啪乱响之声,只会徒然地给城内兵士们一个心惊胆战的亢奋。一个黯然忧伤之中缠绵着浓浓倦怠的面庞,透过城墙的垛子向城外望,虽然身经吴军几天几夜的连番攻击和摧残,他依然岿立不倒,目光之中却依然灼闪着宁折不弯的英气和熠熠之辉。他便是奉命镇守棘壁的前将军张羽。千军荡尽,城外尸横遍野,从城内发出去的箭簇,矗立在那一片狼藉的尸体上,如同一片低矮的灌木林,血如夕阳,天地同色,张羽不禁喟然一声叹息,还有什么场景比眼前的沙场更加壮烈而惨烈呢,就连久经沙场的壮士也会触目惊心,黯然色变。一阵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他知道是棘壁尉,步伐雄健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