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你。”聂未半蹲在按摩椅边,握着她的手,“这次不要拒绝。”
不是小师叔不够好,托小师叔的福,她才能做这么先进的手术。如果当时知道做了只能活几年而已,她也会同意,就像外公那样:“听说现在治疗帕金森有更先进的手术了,那不是很好吗?以后也会有升级版的火花塞手术。小师叔一定做得到。”
聂未将额头抵在她的手指上,深深地印下去。
后来她还是睡着了。聂未将她轻轻抱回沙发上,盖好,去盥洗室洗了个脸。
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刚刚苏醒的那种状态。她听见传真机吐纸的声音,看见小林医生来了几趟,听见低低的交谈,听见天亮了,闻到饭菜的香味。
“阿玥,起来吃点东西。”醒着的时候,伍见贤把她的日常用品都送过来了。
“小师叔做鸡蛋三文治给我吃。”她含着牙刷要求,“配一杯果汁。快回去做了送过来吧。”
他现在不能离开:“乖一点,来吃早餐。”
大国手的营养餐真不咋样:“今天没有早餐会?”
他联系了每一所做过火花塞手术的医院。其他接受手术的病人术后恢复都很好,随访记录很完整。
“所以,这个是概率问题?”可是一旦降临在谁身上,都是百分之百。
聂未没有回答:“吃饱了吗?”
“嗯。”
“和我去查房。”
时隔七年,她又成了他的小尾巴。当年和闻人玥一起查房的小护士现在成了护士长:“你看,聂医生还是不怒自威的模样。”
“这样病人才会乖。”
“你想要做护士吗?”
闻人玥摇头。有些变了,有些永远不会变。
陌生号码又发短信来:“报应。”闻人玥看过就删掉了。聂未听见手机响,微一侧头。
实习生赶紧道:“查房不许玩手机。”林沛白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就你事多。”护士门嘻嘻地笑起来,聂未低头看病历:“不要叫医生说第二遍。”
听见她“嘁”一声表示抗议,他也想笑。
做手术,她就在观摩室里。吃饭,他们一起在办公室吃营养餐。门诊,她帮他叫号。不是贴身观摩,闻人玥还真不知道聂未的工作强度这么大。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七点,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我看了一天都觉得累。”
聂未双眼微阖:“有解乏的方法。”
“什么?”
“你知道。”
不待闻人玥施展独家秘籍,伍见贤、伍思齐、贝海泽不请自来。他们渴望第一时间知道尸检结果。
他们讲闻人玥簇拥在沙发中间,贝海泽握着她的手,伍见贤抱着她的脑袋。聂未只能站在传真机旁,待它吐出一张又一张的纸来。那是德方医院发过来的尸检报告。
他本来绷得笔直,看了几页,突然一歪,放松地靠住办公桌:“和手术无关。”
流浪汉在获得新生之后没有珍惜,一年之后就再也没有复诊过。拿着保险金酗酒,挥霍无度,使他的健康比手术前更加不堪。整个人好像布满裂纹的瓷罐,轻轻一敲就碎了。
贝海泽的德语还凑合,赶紧接过尸检报告仔细阅读:“缺血部位离手术癫痕组织有一定距离。”伍见贤喜不自禁:“小耳朵生活习惯很好。还不快谢谢小师叔!不打扰小师叔休息了!我们走了!”
一气呵成的告别,聂未眼睁睁看着他们兄弟姐妹就这么手牵手冲了出去。大概认定他是个神级人物,不需要参与俗人的温馨庆祝时刻。突然,她又杀了个回马枪,从门缝中露出小脑袋,对他勾勾手指。
他有些被忽略的失落,俯身过去,她亲上他的脸颊:“好好休息,明天见。”
得到了好消息,大家都很开心,一路上欢声笑语:“一天都没啥东西落肚,去吃海鲜自助吧!”
伍见贤仔细端详着闻人玥:“知道你不会暴毙了,突然又开始嫌弃你。”
“见贤表姐!”
“我从小到大都讨厌你,比我好看,又比我嘴甜。”伍见贤耸耸肩,“你成绩差,又娇气,爷爷反而更喜欢你。现在长大了,才稍微想开了一点。人与动物相反,体弱多病的孩子更容易受到母亲的宠爱。”
“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为什么外公生了病,会不愿意见我们。”
“爷爷太骄傲了,也太孤独了。”
“如果我生病了,到死的那一刻为止,一定要和家人在一起。”闻人玥喃喃道。
伍见贤拨了拨闻人玥的头发:“你也该找个男朋友了,和你一起复检的不是有个男孩子吗,少了两只脚趾,对你很照顾。”闻人玥赶紧解释那只是朋友。
伍见贤又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告诉表姐,我帮你留意。”
“我……我喜欢高个子,眉毛浓浓,睫毛长长。要长得帅,参过军。退伍之后呢,成为了专业人士。”
听她这么说,就连贝海泽都从驾驶座转过头来了。伍见贤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还喜欢那个姓于的?”
“不是。”突觉自己的说法有偏颇,闻人玥分辩:“我觉得小师叔很好。”
伍见贤没有听进去。她下意识地咬着自己的食指:“姓于的不行。对你不好的男人要来做什么。”
闻人玥鼓足勇气道:“我喜欢聂未,我这么漂亮贤惠,他也会喜欢我。”
贝海泽突然大笑起来,伍思齐问他笑什么,他简直停不住:“没……没什么……这话她以前也说过……看来是长不大了。”
“阿玥,别开这种玩笑。爷爷会不高兴的。”
他们宁愿相信于璧飞影响了她的择偶观,也不愿相信她真的把“嫁给聂未”当成一项事业来做。
为了补偿她的感情缺失,这次换作表哥表姐陪她玩。她对聂未说明天见,竟成了一句空话。明天是伍见贤带她去打耳洞,说戴耳环可以把耳垂拉长一点。还有贝海泽……她一直渴望亲人的关爱,又知道聂未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跑掉的,索性大胆地吊着他的胃口:“只能约明天见哦。”
聂未知道她是大难不死就要耍赖的性格:“那等我从德国回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