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就是大地震发生的时间,我在想。
“丫头,我上来了,在后面。”是死鱼的声音。
“喔……”我答应了一声,她终于上来了。
耳边传来一个男声,我扭过头,一个四十来岁精瘦的男人正坐在身边座椅上讲得唾沫横飞――
“地震的时候,我们正在香格里拉河边上打麻将,刚抖的时候,对面的以为是有人在摇腿,就叫:‘莫晃了,看桌子上麻将都立不稳了!’边说还边拿眼睛寻找凶手。话还没说完,抖得更凶了,连桌子上茶杯里头的水都簸出来了。我们这才觉得不对头,赶快起身就跑,跑到河边上站住,看到杯子里的水都簸出来一半了。再一看,对面香格里拉里头跑出来好多人,有个男的可能是在里头洗澡,连衣裳都没穿,打个光胴胴,裤儿穿了一个腿子,还有一个腿子拿在手上,光着个脚就出来了,跑到河边上,还在叫:‘我的包包还在那上头,里头有八九万现金……’;还有个女的,拿了个浴巾一裹就出来了,脚上的拖鞋,是一样一只……”绘声绘色地讲着,眉飞色舞。
旁边的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忽然,一个老太太胸前的手机响了,她紧张地抓起电话,按下了接听键:
“喂……”
也许是公车上的声音太嘈杂,她听得并不是很清楚:“什么,汶川……8.0级……什么时候?……”
附近的人都没作声,静静地看着她,有人轻声在说:“应该是在两点半左右?!”
我指指前面的车载电视:“看那上面的时间,应该是在14点29分40秒,那时候震的,车载电视受到影响,就在那个时候停止了。”
众人纷纷转过头,看了看车载电视,然后无言地点点头。
“……哦,两点二十八分哇?……”老太太终于听清了电话中传来的声音。
人群中有一小段时间的沉默。
磨子桥站到了,前后门大开,有人上,也有人下,却没人说话,站着的人都默默地随着人流向后移动,我很快钻到了后门附近――想确定哈鱼鱼到底上车没有?!
车开动了,我很快找到一个比较好的位置――恩,看样子眼前这个座位上的人很快就要下车,有得坐了――我站定了,眼睛开始四处寻找――死鱼,你在哪里?
怎么没看到人?!
我有点疑惑,刚刚明明听到她的声音的。想叫一声,这里是公共场合,似乎不太合适。
正寻找着,眼前座位上的人站起来了,我扭头看看周围――恩,没有老弱病残孕,都是年轻人――于是,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
坐下了,仍然不安分,脑袋乱扭,眼睛乱看,一眼看到了鱼鱼的卷毛儿――原来刚才我跟她站在一条线上,中间隔了两个人,所以一时不察,竟没看见。
“鱼鱼,”我低声唤她:“我在这里。”
鱼鱼转过头,看见了我,裂嘴一笑,扬起拿着《居周刊》的手,向我挥一挥。
我笑:“杂志拿来,我帮你拿着,你站着不方便。”
她伸手将杂志递过来,我接住,放在怀里。这时,车载电视忽然恢复正常,屏幕上开始报道新闻,第一个就是刚才的大地震。
我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但由于太远,车中人又多,嘈杂得很,只能看而听不清,可怜的我又是个700度近视眼,那滋味,唉!
也许是路况不太好,更可能是余震一直不断,在颠颠簸簸过了两个站后,我听到后排有人对我身边坐着的美女说:“我们下个站下车。”
我眨眨眼,扭头望望后面站着的鱼鱼,想张嘴喊她过来――算了。
车停住,开门下人,我身边的美女果然下了车,随即旁边一个一直站着的小男生马上坐了下来。
我看看那人,再扭头看看还站着的鱼鱼,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还好,紧接着,后面不停地有人站起来,下车,鱼鱼很快在最后一排找到了座位。
我放心了,闭上眼睛,反正又看不清,那就好好利用耳朵,争取能多听到些什么。刚刚这么长一截路,我只模模糊糊听到车载电视里说震中是在什么“映秀镇”,成都市区大概有5.6级,但地震烈度有点大……想起成都的住宅抗震指标一般是七级设防,还是有点晕!
公交车继续前进着,忽然,一个急刹,我没提防,向前一栽,眼睛立马睁开了。
――车子刚过了青羊宫。
听了半天电视,也没听到个所以然,我干脆转移注意力,开始关注窗外的景象了。
车外左手边,就是省医院,我稀奇地看到,居然有不少白大褂,在省医院大楼前的坝子里忙碌着,用彩条布在搭棚子。
心里“咯噔”一下,我想到了以前做小护士时的情形――如果,地震时正在手术,那……
甩甩头,我继续看向医院,住院部大楼门口,还不停地有医生护士扶着、或用担架抬着病人向外转移,门口上方,有一条红布横幅:祝全院护士节日快乐!
我裂裂嘴,这是怎样的一个护士节啊?!